“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年关将近,儿时全家人在一起包饺子的情景一直在眼前晃闪。
年三十,草草吃过晚饭,家里就摆开了包饺子的战场。
傍晚,父亲就已经把馅料拌好。肉是村民喂了近一年的土猪肉,肉膘子有一拃厚,白生生的闪着光亮,一颤一颤的。大葱是自家菜园里种的,刨回来储藏了一个冬天。白萝卜条头一天开水榨透泡发,又恢复了原来脆生生、饱莹莹的状态。父亲分别剁碎放入酱红色的粗瓷盆里,再加入姜末、花椒大料末、酱油、食盐搅拌,荤与素、红与白的一番拥抱缠绵后,香喷喷、粘嘟嘟的饺子馅就做好了,馋得我吸着鼻子闻了又闻,口水就汪汪地流下来。
待母亲把面和好饧好,全家人就围在低桌前开始包饺子了。不用分工,每个人干什么活好像之前商量好似的。出剂子、擀面皮是我和三弟的活。要供四个人同时包饺子,擀面皮还真是个事,把我俩慌得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父母自然是主力军,像魔法师般简单地一夹、一按、两角儿一提、四指一挤,一个个“金元宝”就包好了。平时不踩火旮旯的爷爷也端坐桌前开始干活,一招一式还真是那么回事,捏出的饺子都带着花边,活似爷爷微笑的眉头。一向不屑于围着锅边转的哥哥也学着包起来,不过,不是捏不住口就是馅放得太少,饺子都长得歪瓜裂枣,遭到全家人的打趣。四弟负责把包好的饺子摆放整齐,小妹妹跳过来跳过去,一直向哥哥们谝着红头绳。调皮的三弟给四弟抹个白鼻子,给小妹抹个白脸蛋,笑声就穿透窗户上的麻头纸飘出屋外飘向远方。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家人忙碌的身影,灯泡四周氤氲着欢乐的丝丝热气。
一个小时后,一笸箩、两簸箕的饺子就排着队睡着了,母亲给它们盖上干净的床单、毛巾。其中有一个饺子,母亲特意包入一枚硬币,谁能吃着预示着谁来年的好运气。新衣服、新鞋子摆放在自己脚头,全家人就早早入睡了。而我,一直做梦明天吃着那一枚硬币。
新年初一,约五点钟,就有鞭炮炸响全村,叫醒每一个熟睡的村民。父亲已经烧好开水煮饺子了,第一锅饺子要确保每人都有一份。第一碗饺子,母亲放在天台下供奉天地,烧香磕头,祈求风调雨顺,全家平安。待鞭炮放过,弟兄几个早已迫不及待地去抢饺子吃了。父亲端过一碗给爷爷,最后剩下的才是自己的。谁吃着硬币了,就高兴得“哇哇”乱叫,引来其他人羡慕的眼光。第二锅饺子煮好,弟兄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抢。第二碗,好像才顾得上品尝,咸了淡了,香味如何。平时以玉米面窝头、红薯为主食、一年难吃上一顿肉的我们,能吃上肉馅饺子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那香味透过唇齿渗入每一个细胞,幸福我的一生。
全家人吃够了,母亲还要特别留出不少饺子,按母亲的法,叫“有生的、有熟的;有吃的、有看的。”家里喂的鸡也要吃饺子,母亲说“也得让它们过新年呀。”
现在,日子好过了,每天都有肉吃,隔三差五就包顿饺子,馅料也丰富得数不过来,可再也吃不出儿时的味道了。
此文发表于2021年2月7日《 邯郸日报》
责任编辑:李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