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存德家住成安县城东门附近。家有良田百亩,又善于做生意,县城有三.八大集,每到集市县城熙熙攘攘,他在闹市建了一个酒楼,生意兴隆,日积月累成了首富。
这一天,半晌午,刘存德正在酒楼里忙活,他一个未出五服的侄子前来找他,进门笑嘻嘻地对他说:“叔叔,有一个好事,请你帮帮忙。”
“哦,老侄子说来听听。”
“你看,我都人到中年了,还没有一男半女,我们家里不能生育,你老也知道。刚才在大街上遇见从安徽逃难的人,其中有一女愿意作妾,长的也算过眼,也和他们谈好了价钱,只是我银钱不够,想请叔叔借个。”
“借多少?”刘存德问道。
“还差十二千文。”
“哦.”刘存德来到账房,取出银子,交给侄子。两人说着话来到酒楼外。忽然听到一阵哭声,凄凄惨惨。刘存德心里一惊急忙看去,只见一对少年夫妻大街上相对抱头痛哭,此情此景惹得人们纷纷唉声叹气。他问道:“你们两人为啥在我门前痛哭?有什么伤心事说来听听。”
那男子抹抹泪,悲惨兮兮地说:“我叫陈忠,这是我妻子韩氏,老家安徽凤阳,因为天降大难,无法生活逃荒到此,身无分文,实在不能生活,妻子韩氏愿意自卖自身,留下银钱给我,现在马上就要分开,生离死别,不由得痛哭失声。”说完两人已是痛不欲生。
“卖与那个了?”刘存德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就是你身边这位老爷。”陈忠指了指刘存德侄子。
刘存德转身向侄子说道:“看他们少年夫妻感情特深,生离死别的样子,咱们还是不要做这个事吧,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家亲。你还是另外再找吧,如果钱不够,我可以帮忙,就是在多几千也不是事儿。”侄子心里也是有点惭愧,连声应道:“叔叔说的对。”说完离开。
“谢谢老爷开恩,使我们两口子不分开。可是仍然免不了饿死街头。”陈忠啜泣地说。
“呜、呜、呜、呜,死也要死在一起,相公。”韩氏头埋在陈忠怀里凄凄惨惨。
“你们不要哭,我还会如数给你们钱。”刘存德说。
“谢谢老爷,俺们是外乡人,就是老爷给几个钱救济,起码租房也得用去一大半,余下还能有几个,就是多活几天罢了。”说完涕泪交流。
“哎,”刘存德叹了一口气:“这样吧,看你们两口子也是走投无路,我城外南边有一处闲房三间,借你们住,南台(即匡教寺)外有几亩沙壤旱地,也撂荒多年,就租给你种,或许可以帮你渡过困难。”陈忠听了看看韩氏,流着泪泣不成声,两口子突然伏下身,朝着刘存德磕头跪谢。刘存德上前扶起,把他们两人带进了酒楼,吩咐管家按照刚才所说安置陈忠两口子。
陈忠两口子从此在南台安了家,陈忠逃荒要饭历尽艰辛,特别珍惜这个机会,勤俭持家。根据沙壤旱地的特点,种了几亩西瓜。剩下的地也种了旱作物,每天起早贪黑,两口子不得一日空闲。辛辛苦苦三年渐渐宽裕,两口子把当初身价加利还给刘存德。刘存德见陈忠两口子诚实厚道,心里喜欢,把归还的钱只收本钱,把利息如数返给陈忠,陈忠感激涕零,简直把刘存德当成了再生菩萨,只要刘家有事需要人,陈忠两口子必放下活计一块到刘家做活,跟他们家里伙计丫头一样服侍,一来二去俩家越来越近。
刘存德家道富裕,美中不足是年近花甲还没有孙子,只有几个孙女。这一年,儿媳妇生产一子,全家欢天喜地,大摆筵席。搞的轰轰烈烈,全城无人不知。更把刘存德喜得整天笑容满面。一转眼小孙子已经四岁,长的是虎头虎脑,机灵乖巧,人见人爱。老爷子更是爱如掌上明珠。三伏里一天,小孙子突然高烧不退,全家人都慌张起来,赶紧请来了郎中,看过之后,确定为生痘。谁知道突然病变加重,全身肿痛,痘平不出。到第九天已经奄奄一息,到傍晚时分没了生息,老爷子悲从中来,呆呆发痴。心里悲痛。正好陈忠进来,吩咐陈忠携出埋了,免得越看越生气。
陈忠遵命抱着小孩子尸体离开了县城刘府。来到南台地里,挖了一个深有二尺的坑,把孩子放进坑中,不忍心地掩埋全身,从下体开始埋土,埋着埋着忽见尸体小嘴动了一下。陈忠大吃一惊急急忙忙把手往孩子口前一试,果然有一丝气息。惊得陈忠三魂出窍,扒出孩子呼吸渐渐增大,陈忠连走带跑来到家,把事情告诉了韩氏,韩氏接过来孩子,烧水给孩子擦身,陈忠迫不及待的想进城把这个消息告诉刘府。韩氏急忙说:“先不要去,现在天色已晚,小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如果告诉他老人家当然会高兴,万一活不成,那不是更刺激老人家吗。不如暂时在我们这里,细心照顾,如果活不过来,仍然埋了,万一孩子挺过来绝处逢生,到那时候再给老爷子说也不晚啊。”陈忠一听也觉得在理。猛然想起说道:“我听人说,以毒攻毒,孩子痘出不来,大概就是毒出不来,我们逃荒路上不是拾到过一个穿山甲吗,何不拿来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吧。”说完出去拿出穿山甲捣碎,煎了起来。不一会功夫药沸,取了一个汤勺一点一点喂入孩子口中。不到一个时辰,孩子身上明显起了变化,小痘痘由黑红色变成一个个红彤彤的水泡。原来这穿山甲性最烈,也是误打误撞正好对症,孩子身上水泡一个接一个破出黄水,黏黏的有一股腥臭味,陈忠跑到外边背来一筐土,把孩子放在土上揉搓起来,两口子一晚上轮流照应。足足到天明,孩子渐渐有了起色。
天刚刚亮。陈忠提了个口袋急匆匆往城里赶去,到了米店,粜了一口袋高粱米换了两斗糯米,又买了一小包冰糖。马不停蹄往回赶。孩子已经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了,嘴巴也能喃喃说着听不太清楚的话,韩氏煮糯米稀饭加冰糖一点一点喂着。到第三天孩子已经清醒过来,不过身体还虚弱不堪,嘴巴已能清楚听出喊奶奶和娘的声音。身上的痘渐渐结成痂,有一铜钱厚,陈忠每天傍晚出去到林子里寻找蝉蛹,回来洗洗干净,用油煎好,让孩子吃。一晃眼已经有半个月,身上痂尽落,在陈忠夫妻精心照料下孩子能自己起来走动,只是想念母亲,不时的啼哭。
这一天,陈忠夫妻商量如何把孩子送给刘府,陈忠说道:“自从把孩子抱走以后,老爷子每天都提不起劲来,一大家子都愁眉不展,特别是孩子奶奶和他娘更是整天哭哭啼啼。要不你先去刘府把孩子好了的消息告诉他们,省得他们吃惊过度再出现什么好歹来。”韩氏答应了一声,往县城刘府家走去,到了刘府直接去了内厅。来到了刘老太太房间,进门道福请安,拉了几句家常话,韩氏见老太太表情低落,口里说道:“大娘,这些日子还不开心啊?也难为你老人家了。我今天来有一个天大的喜事要告诉你老人家呢。”
“辛苦你了,自从孩子没了,我是整天打不起精神,儿媳妇天天哭鼻子抹泪的。就是再大的好事也宽不了俺娘俩个的心啊。”老太太暗自流起泪来。
“大娘,真是喜事,小少爷福大命大不曾死,现在我家里,那天正在埋,突然小少爷嘴巴动了一下。”
“你说的当真?”老太太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拉住韩氏急切地说。
“我从头说吧.........”韩氏一五一十把事情叙述了一遍。老太太听完激动的泪流满面。高声叫道:“去人叫老爷回府,把儿媳妇也叫上,快快准备车马,去南台。”不大功夫,人们都知道了。一行人急急忙忙向南台而去。到了地方见到活蹦乱跳的孩子,老太太,儿媳妇喜极而泣,娘儿们是抱头痛哭。之后刘存德听到消息快马赶来,看见活生生的孙子,仔细地问了陈忠前后之事。也是感叹不已,老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