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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校军训 任伟韬(笔名高原秃鹫)
作者:任伟韬

2013年的春天,我去河北省公安警察职业学院学习。刚开学时,参加了为期22天军训,那是一段备受尊敬、令人深刻难忘的经历。军训时间很短,但是学的东西却很多,看着弟兄们身体素质、精神面貌一天天变化,相互间逐渐加深信任和理解,我体会到什么是成长的力量。

三周集训,陪伴我们一起走过的三位教官,是比我们大一届的学长。靳教,来自邯郸,空军出身,中等体格,皮肤较白,比较和蔼可亲,很少发脾气,负责我们区队的全面工作,他看我年龄较大,还向刘大队介绍我去看枪库,去了那里的好处就是不用早上出操,我去了没几天就搬回来了,当时就觉得还是和弟兄们在一块儿哪怕是累点也比较好。代教,来自保定,八五年出生,三位教官中的长者,农村出身,大学中文系毕业,粗通音乐,身材较矮,衣着朴素,眉粗脸横,脾气较暴,训练严格,人称“老虎教官”,熟了之后,他发现我比他大,叫我大哥,我呢,就叫他老代。王教,来自石家庄,外国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俗称“发哥”,当然是遗传了发哥的帅气和幽默,有他在,军训就不会太寂寞,他是个唠神。三位教官当中,要数老代最是性情中人,快意恩仇,虽然他经常会因训练时弟兄们动作不规范、眼神不集中、表情较呆滞等情况而大发脾气,且一开始训练时对我爆过粗口,但是随着接触加深、了解彻底,我逐渐改变了对他片面的看法。彼此发现,大家都是文人,只是我是比较笨的文人,不善于耍拳弄棒的活计,因而对我网开一面,我并没有行使他给的特殊照顾,而是和大家一起训练、休息。老代有阳刚之气,爱憎分明,敢怒敢言,许多弟兄因为他的训练严格、不近人情,说他是“傻”——有一次,被我无意中听到我身边的弟兄也这么说,我严厉地批评了那几个兄弟。在训练场上,他总是板着面孔,动作稍微做的不到位就不让休息,当然他也陪练。发哥是个乐天派,早晨带操时还不忘听听音乐,总是笑呵呵的,给人以亲和力,对他就不必敬而远之了。

开学头一天,弟兄们就按照已经分好的班入住,实际上一个宿舍就是一个班,宿舍长就是班长,一个区队五十人,差不多分成七八个班。每人发了一套作训服,灰不拉几的,容易着土,样子看上去和驾校的教练、保安、建筑工人穿得差不多。三位教官依次走访了各个宿舍,然后每个宿舍都要推举一个人来当班长,我们班那几个捣蛋鬼趁我不在时推荐我当班长——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我去了枪库后改由另一个弟兄来充任。这样,我就名正言顺地当了军训期间的班长,回到怀来县工作后,小郑经常叫我班长,我接受他这种称呼,觉得很亲切,比叫哥好听一点。班长一大任务就是带头整理内务,并监督其他成员搞好内务,用大焦队——大焦队是我们的老师,还有一个小焦队,是我们的同学,区队长,为了区分两个人,所有这么称呼——的话说,每日保持桌面、床面、地面三面的整洁卫生。队里若是有活要干的话,各班班长也是出苦力的,他们负责叫人干活,找不着人的话,班长自己上。因而,班长的差事实际上就是干体力活。

军训时间安排得很紧凑,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丝毫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早上五点五十起床,十分钟之内下楼到操场指定位置集合完毕,出操五圈,然后回到操场集合地点待命,大队长训话,安排打扫卫生,然后解散吃饭、打扫卫生,回宿舍洗漱和整理内务,早上的时间是最紧凑的,只是大家来到警校后,一切都是在秩序中度过的,比如早饭,大家都排队,所以时间紧凑也不碍事,就像机械转动一样,不紧不慢有规律地进行,到七点四十集合前基本能够完成规定动作。八点前集合一次,然后带到操场开始训练,直到十二点结束。刚开始那一周,中间会休息三次,每次二十分钟。待训练进入状态之后,减少到两次,最后中间只休息一次。下午两点到五点训练,有时候会拖到六点,这要看军训值班员心情,晚上六点半集合,七点至九点这段时间,要么在礼堂听讲座,要么回宿舍整理内务或开班会或者在操场唱军歌。上下午军训内容是站军姿、稍息、立正、跨立、停止间转返、下蹲、敬礼、齐步走、正步走、跑步走、方阵队列、拉练、唱军歌以及人民警察之歌等。训练强度是很大的,至少要强过大学生军训,别的不提,就是每天上午和下午第一项的两个小时军姿就够你受的了,你想弯曲大腿偷懒,教官远远地订上了你,会让你在两腿之间夹上砖头或者夹上树叶。站军姿是最累的也是最基础的训练,因为其他一切训练都是在军姿的基础上完成的,如果你严格按照教官要求动作要领去做,22天下来,你的改变是惊人的。可是,那一个半小时不是刮风走的,是一秒一秒地过去的,怎么样让时间过去呢?弟兄们各有各的招,有的数学校铁栅栏墙外的13路公交车,每五分钟过去一辆;有的弟兄提前背好几首歌词,训练时一首一首地在心里唱,一个半小时时间差不多能够唱多少首是可以计算出来的;有的弟兄看太阳的大致位置和自己背影的位置来判断,当然若是遇到阴雨天气就不知道了。军姿训练之后,就开始四项科目分排练习。在训练某个动作时,比如齐步走分解动作时,教官规定要唱国歌、军歌,一首歌唱完后才让放下,否则就会被罚做俯卧撑,有时候会对不认真的同学延长时间或者给脚面上放一块砖头。三位教官,每个人负责一个排,一共四排中有三排同时练,剩下的一排原地、原队形休息,一般都是练得好的那个排休息,或者是由一名教官带两个排,总之就是要让你多练少休息。惩罚是严重的,如果有一个人动作不规范,整个排、整个区队都会受罚,继续重复地练习,或者是经常罚做俯卧撑,当然如果整个区队都做得不规范的话,就会罚去跑圈。我在训练时动作经常做得不规范,经常是比其他弟兄慢半个拍子,因而会连累大家一起受罚。老代经常被我气得头脑发昏、无言以对了,经常一甩手说:“这种玩意我教不会他”,把我这个“练不会的南瓜”推到靳教手里,靳教再教我两三遍,然后就让我和其他练得不好的兄弟一块单独练,慢慢体会动作要领,可是我练得效果还是不好,还是出错,简直就像个木头,连我自己都觉得惭愧,这要是放在部队,非把我整死不可。有时候发哥会带我练,他比较和蔼,从不发脾气,也没什么严格规定,对我们几个练得不好的比较放松,反而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打消了紧张情绪,动作反而做得规范了。记得小时候常常看一些动漫书,说是猴子、兔子、松鼠、老虎在一起学习玩扑克,猴子最聪明,不到三分钟就学会怎么玩,兔子和松鼠也很乖巧,学了一会儿就玩会了,只有老虎最笨,整整学了三天才学会。此时,我感觉自己就是那头笨拙老虎,可惜军训时间只有三周,难怪弟兄对我开玩笑,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不过,弟兄们还是很体谅我的,每次我受罚时候,大家主动陪我一起挨罚,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一些好心兄弟还会亲自给我示范动作,叫我跟着他一起练。果然,在没有教官监督下,我做动作很连贯也很规范,进步了许多。训练是很辛苦的,那时候正是石家庄的三月天,比往年要冷一些,汗水湿透了衣服,背心、毛衣全都湿了,后背很快凉了起来,最后浑身发抖。脸面被风、雾霾以及操场上扬起的灰尘扑得黑红黑红的。学校操场是泥土的,东墙外便是正在施工的高楼,噪音严重、尘土飞扬,踢正步时更是狼烟四起,粉尘大量地被吸入鼻孔,带着鼻涕都是黑色的,身体较弱的同学还患上了感冒、咽炎、咳嗽等疾病。不过,多数弟兄没有掉队,还继续坚持训练,精神可贵。我印象中只有一个兄弟因为痔疮请了几天假,但是警校规矩是你请假可以不训练,但是不能在宿舍呆着,你必须搬着马扎到操场训练地旁边坐着,看队友们训练,或者是在队长安排下组成小分队去捡操场上的垃圾。总体来说,警校训练条件是很艰苦的,场地贫瘠、器材落后,对于过惯了少爷公子哥生活的弟兄们来说,能坚持下来确实是个考验。训练是有效果的,至少是体重走进了正常范围,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喜欢熬夜、抱着笔记本电脑不放,这时晚上回宿舍一般都是倒头便睡。

军训第十天,队长看着弟兄衣服脏了,浑身臭汗,一件作训服也没有替换的,上午训练完后,就给大家放了半天假,洗洗衣服、洗个澡,买点生活用品,外出取点生活费。我乘这半天宝贵时间去看望老朋友老李,他在石家庄好多年了,前几个月被电动车撞了,小腿骨折,刚动完手术,身体还在复原中,住在六楼,上下楼也不方便,总得有人照顾。他头发长了,趁我来看他,背着他去小区门口理发。返校时,正赶上下班高峰,堵车了。我就给靳教打电话,说是晚半个小时回到学校。可是你越着急越没有用,坐公交车比步行还慢,看情形是要耽误集合时间点了。其他同学都到了,整个五区队、靳教在点名时发现我不在,等了我半个小时还不见踪影。靳教又给我打电话,语气明显地发生了变化,我也预感到了自己犯了不守承诺的小错误造成了弟兄们白白等我半小时的后果。军训期间是最讲纪律的,这段时间任何人都不应该出问题,可是我还是出了问题,尽管现在回想起来那都不是事儿,可是在当时情形下,作为刚来石家庄上学培训新警察,半天休息时间是让你用在取钱、洗澡、洗衣服等生活必须事项上,而不是让你去会见老友——况且一年半培训见老朋友有的是时间,每一个外出学员如果发生了不愉快的意外,学校、大队长都是要承担责任的,而对你本人如果违反大队纪律也是要扣分、通报批评的。换句话说,我没有把警校纪律意识提高到应有高度,看看老朋友完全可以一两个小时就搞定,没必要浪费一下午时间,甚至我在和老李聊天时,我自我解剖一下我的心思:当时我和他聊天、陪他理发,我一直惦记着时间,最后一个带有机会主义色彩的念头浮上了我的脑门,就是警校集合那么多人,不可能点名点到我吧,再说,即使误了一次点名,晚回去了一会儿,也不至于发生什么不良事情吧。可能正是心中存在了这样的念头,放松了组织纪律,有了后来耽误一个半小时才回到学校的结果。为了这事,韩队还约我谈话,他问我:“你跟我说实话,今天下午到底去干什么了?”我说:“韩队,我去同学那里,好几年没见,他被电动车撞了,头发长了,要理发却下不了楼,我就背他去理发。”韩队觉得我说了实话,但是他还强调,作为警校新学员,要讲纪律,你外出晚点回来,如果遇到正当事情,全大队全警校弟兄们都会给你担着。他说了两点:一是你要说真话;二是你今天下午迟到一个半小时是确有不可抗拒原因造成的,而背同学去理发是一种哥们义气的表现,为了哥们义气而迟到也算是不可抗拒的理由。现在想想,韩队说的很对、很到位,他不喜欢说一大堆理由的人,警察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为人民服务。生活中许多事情,其实颠倒一下次序,结果就完全不一样,如果我去看老李,不是先聊天后理发,而是先理发后聊天,理发时间是固定的,聊天时间可以随意、可长可短,这样,到下午时候就可以早一点预留足够时间回学校,错开上下班高峰时间段。我一直对这件事感到惭愧。这次小小的迟到插曲是我从警生涯上的一次硬伤——就像一个棍子敲在了脑门上、敲醒了我,集中反映了我本身喜欢“拖”的陋习,可以说是办事情拖延时间,不讲效率;也可以说是办事情拖泥带水,没有主次。靳教、韩队给我从警之路上了一堂极其重要的课程,我要懂得感恩,饮水思源,只有不断地反思过去,才能面向未来;只有不断地未雨绸缪,才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后来,军训结束了,靳教、老代、发哥也都回他们各自单位上班去了。而我,无论其他人如何编着请假理由想方设法回家,都坚持按照学校作息时间走,从不撒谎;无论其他人如何跑操偷懒、不集合、背后议论这样那样的人,我都坚持出操锻炼身体、按时集合、保持缄默。后来刘大队去了后勤,我们队长换成了年轻漂亮的王队,不论谁当队长,我都极力维护校规,我认为一个人对校规的维护就是对警察权威的认可,只有在思想理念上对学校校规校纪而不是某个队长产生了敬畏,才是一名政治合格、思想纯洁的警察。

训练累的时候,做点游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疲劳的身体、缓和紧张的心情,活跃训练场的气氛。印象中我们玩的一个较有意思的游戏就是“接字”了。由教官开头,说一个成语或者一首诗,第二个人就必须以这个成语或这首诗的最后一个字为首字,说出一个新的成语或诗,来回不能重复。若是有人对错了或者是对不上,就得唱歌或者讲故事。一天下午,大家训练的还不错,完成了规定动作。教官要大家休息一下,但不能闲坐着,于是玩起了接字游戏,轮到我时,前一个同学说出的那首诗的尾字是“长”,我当时正对着学校西墙栅栏上的夕阳,于是想起一句“长河落日圆”来,此情此景,都符合诗句要表达的意思,同学们都说我对得好,几天训练聚集在身上的疲倦感,好像突然间从身上释放出去了,轻松了许多。平时训练,经常是边练边唱军歌,放松的时候也是要唱军歌的。也许你会说,既然是放松,那为何不好好地去床上躺着呢,还要唱歌,更累。这是部队留给我们的好习惯,是提升战士士气和部队战斗力的精神源泉,再说即使休息,回到宿舍也只能坐马扎,床铺是不能随便躺的。我们唱得最多的歌曲是“打靶归来”、“军中绿花”,一般在训练中会穿插着唱唱“军中绿花”,而在训练结束收队时会唱“打靶归来”。这是两首富有激情的歌曲,特别是那首“军中绿花”,每次唱的时候,都会有同学感动的痛哭流涕,当然也有个别比较直的同学在同学哭的时候笑开了花——那不是嘲笑,应该是属于一种同情的自责。我每次唱的时候,不争气的眼泪也会在眼眶里打转,幸好还是被我给控制住了,此时,弟兄们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而深沉。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到了军训尾声。要进行对列方阵行进了,面临的就是裁员问题了。每个区队是50个编制,但是阅警仪式需要八八式方阵,也就是说,两个区队合并挑选出64人来,每个大队由三个八八式方阵组成,两个大队就是六个这样的方阵,再加上一个女生方阵,其余的都将被裁掉。这是大家都不愿意面对但是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因而越到最后,大家练得越是认真,哪怕是流进最后一滴汗也不愿意自动退出,每一个人都提心吊胆地训练生怕自己会成为被裁掉的那一个。可是,当被裁掉的命运降落到你头上时,你是躲不掉的,终将坦然地面对,教官宣读被淘汰名单时,大家都绷紧了弦,但是一旦听到了自己名字,那份担心与紧张突然又会变成一种解脱,好像有某种重负突然从后背解除了似的。最后结果,我们几个大排头,排尾的十几个弟兄都被裁了下了,变成了所谓“金刚连”、“炮灰团”,负责打扫卫生,当拉拉队凑数,每天拍成长队端着盆水浇灌训练场地。因为两个区队合并,各区队教官都希望自己队的人留下来,因而在训练时,不免会发生些争执,况且谁都不愿意别的区队教官来自己区队指手画脚。不过,方阵很骨感,现实却很残酷,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金刚连的队伍越来越庞大,还好,大家总算顾全大局,磕磕碰碰地进行到了最后。那天,大家心情很不爽,我自知训练得马马虎虎,没有希望留在方阵,但是心里也不情愿被淘汰,因为大学军训时就被淘汰过一次、坐到了冷板凳上边,而这回,又和其他兄弟坐在了小树下面整齐摆放的马扎上面了,不玩手机、不上网、不打游戏,不说话,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呆呆地望着操场上弟兄们训练的身影。在这样的沉默中,没有有人愿意打破沉默,因为你一旦开口的话,迎来的也许不是愉快的谈话,而是暴风骤雨般的狂吼咆哮,甚至厮打。每个人都很规规矩矩地静静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刘大队路过我们队伍也只好一言不发地叹了口气,哪个区队多裁下几个人,哪个区队少裁下几个人,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对这些,她也不好有微词。其实,走不走方阵,对于我们这些已经经过大学经历的来说,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一批相处一年半的好兄弟,以及军训期间的纪律习惯得以传承和发扬。这些都是一生最值得回忆与纪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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