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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的心 任伟韬
作者:任伟韬


       马上快出正月了,距离开学没有几天了,年味也逐渐淡了下来。我的心情很复杂,总有一些难言在心结荡漾。不论走到哪里,去上学、去工作,总感觉自己像个蒲公英,飘忽不定,在哪里也不能长久地呆下去。几年下来,去过的地方倒是很多,在张北县呆过一年,廊坊呆过四年,集宁市呆过两个月,北京呆过三年,石家庄已经呆了一年多了。可我的心,还是牵挂着沽源的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母,有我温馨的小床,是我永恒的家园,是我的根。

      想想二十年来求学生涯,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面度过的,真正在家时间并不多,有时候甚至寒暑假也回不去,几乎可以掐指算出具体天数。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在离家十公里的挨着内蒙古宝昌县境的高山堡乡中学寄宿,一周回一次家,那所中学有我最喜欢的老师,但是也有诸多不开心:混社会的人常去学校捣乱;学校老师公然在计算机室看黄片;学生被收保护费、女学生与社会闲人私混;还要不时地留心那些社会小混混来堵你,打你、叫你去给他家干农活。每周末从家里走的时候都是一百八十个不愿意去,父母还以为不好好学习想要翘课。过了周一想着周二,过了周三就高兴了,因为周五就可以回家了。在学校吃的饭主要是黄馒头、盐水熬土豆,住的宿舍就是那种木板做的大通铺,旧报纸糊的顶棚,晚上经常有老鼠来吃顶棚里的浆糊,宿舍门后边有个大老鼠洞,简直是个无底洞,男生撒尿从来都不用去厕所。那种在现在看来比较苦的日子,有时候回想起来,或者是讲给同事家孩子听时候,还会觉得很幸福,其实这种幸福感完全是建立在昔日痛苦经历基础上的,也就是“夙命”。

       高中在我们县一中念的,离家也有十公里远,学校规定一个月回一次家,我基本上一到周末就悄悄地往家跑,为的就是吃一顿饱饭,那时候饭量惊人,一顿饭吃过三斤羊肉。可能是长大了,不怎么想家,或者是那种从来没有想起、永远不会忘记的感觉。那时候骑自行车上学,一般半个小时就能到家,有时候回不了家,特别是赶在冬天,坝上下雪,冰封公路,骑车不安全,就去亲戚家住,可是亲戚家再好、待我再热情,也总是想回家,想念妈妈从地里带回各种小菜,团中央权益部的胡祥大哥曾说:“油菜花开,佳客自来”,老妈亲手做的小菜就是那些油菜花一样,招惹我肚子里的蛔虫。到周末,经常步行回家,每次回去都被我妈骂一顿,怪我不打个车,小心冻坏了。初中留过级,2001年上高中,已经在班里年龄偏大了,家里一个月给我一百五十元生活费,每天早中晚三顿饭吃的一模一样,都是馒头和豆腐,我爱吃豆腐并不是因为看了科学家竺可桢先生爱吃豆腐的缘故,是因为食堂中饭菜只有豆腐和咸菜是最便宜的。这样,一个月下来,就可以省出五十块钱买书。我学习成绩一般,没考上高中,当然不能拿最后考上哪所学校来判定高中生活。那时就是个“钢铁侠”,吃得少,学得多,周末经常是在教室修炼内功,基本上和古人所说的那些臭道士没什么两样。食堂阿姨一见到我就说“好学生”来了。那时候就是一个字“学”,我总觉得文科知识光靠书本是不够的,抛开应付考试,你想弄清楚一个事件,不去读读原著恐怕很难,这可能就是一种舍近求远的方法。为了学,就得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辛苦,每天雷打不动地五点起床、夜晚十一点休息,不分春夏秋冬,就连在衡水中学念书的表妹对我说,以我的学习态度在衡中嘚啷啷地走个重点。历史老师赵德是我最敬重的高中老师,他常对我说,勤能补拙,不要着急,不要幻想,要稳重。其实许多人安慰我时候都会说一些类似的话,可如果是你比较尊敬的人说得话,分量就比较重,记住了就再也忘不掉了。后来去张北念高三,离家远了,一个月回一次,每次回家后,都像是饿了好多天的新兵蛋子,吃得狼吞虎咽。家里考虑到张北高中食堂饭贵,每个月多给一百块钱。

      家里也不宽裕,农村的情况都一样样的。这是张家口的情况,绝不是吉登斯笔下的个别现象。城市上班族有职业病,如化学老师长期接触化学药品,对身体有害;办公室职员有颈椎病。农民呢?也有自己的职业病。种蔬菜,三更半夜去收割为的是凌晨赶上好价钱,长时间被深水的凉气寒出了关节炎,饭后干活不注意得了“饱喘”,喝酒猛干得了胃病。可是他们对子女付出永远不说个“不”字。高中毕业结果对村里人来说就是多数发小要辍学去京沪穗打工,看着许多哥们自己独立生活,而自己将要走上时间更为长远的求学之路,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在我去上大学的前一天,我爸用一车大白菜的钱给我买了一套保暖内衣。家是永远的家,那份牵挂,永远也理不清楚、说不明白,也不需要理清楚、说明白,它就是现实地存在着,过去、今天、还有将来。

       越是不发达地区,人们越重视教育,每个家庭都有一个希望、一个盼头,孩子就是家庭的最强纽带,也是这个家的精神支柱,他们奋斗一生,无非是要孩子有出息,他们也在村子里有面子。在他们眼中,通过读书,上大学、当兵,最后回来,能进个县委县政府的单位工作,那就是很光宗耀祖的事情。在农村,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念书或者一狠心去大城市打拼,后者带有一定风险和许多未知因素。可能对某些人家来说,靠着一定社会关系,自身不用过分努力就能找份工作。可以理解这种心情,从社会资源整合分配的角度来看,用分数来衡量就业是一个硬性标准但不是唯一标准,相较而言,社会关系比较复杂的人更适合在小县城的一亩三分地工作。我常对抱有这样想法的朋友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们上大学时候,大学已经不再是改变命运的阶梯了,也不再是优等生的象牙塔了,更多时候,大学是个平台,让你了解世界的窗口、表现自我的舞台。因而,大学是人生的一个驿站,每一学生都带着一颗驿动的心来享受大学生活,对将来一片渺茫,机会总是转瞬即逝的。找工作也是个机会的问题,你这辈子不容易,那就让下辈子的人容易一点,少受点你已经受过了的艰难困苦。前一代父母希望子女好,这一代父母希望下一代的子女更好,不就行了。有人说,出国好,去大城市好,甚至我的亲戚中也有这种论调。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出国机会基本上遇不到,倘若时机赶上了那就出国,赶不上就在国内呆着吧,一切顺其自然,一切随遇而安,就像我们的父辈、父辈的父辈,世世代代生活在村子里,你想把他们接到城市里,他们也不愿意,因为村子里有他们的根——家乡话、乡土风俗、熟人、亲戚、房子、土地、坟等。

      大学毕业回到县城找了一份工作,总以为这下可以稳定下来了。可是,当一份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放在我面前的时候,工作计划又一次被改变。走的时候,各位同事、局领导热情款待,坦言我一走建设局就少了一个人才,我知道这不是恭维之词。地方科局就是如此,好不容易招聘来了一个大学生,还没等坐热屁股就土豆搬家了。我在廊坊呆的时间不算短,可是真要说说那里情况,也是一塌糊涂。不得不承认,你不愿意留下来,那么你对那个城市的感情也就很浅了。每次从大学回到家里,母亲都会早早地迎了出来,离开时,便送的很远,千叮咛万嘱咐,总是不放心,儿行千里母担忧,末了还要附上那句永恒不变的台词:好好学习。可以说,我能读到这么多年的书,多半是老妈的鼓励,否则早就和村里的同龄人一样,早早地辍学打工去了。尽管现在大学生习惯上也被称为高智商打工仔,和村里新生代农民工共同迎接城市工作,很难说出,最后这两支队伍哪一个胜过另一个,只能说你中有强有弱,我中也有强有弱,半斤八两。不过,不能因此就妄自菲薄,得出读书无用论的结论。也许,大学这七八年的读书生活没有从根本上给你找工作带来帮助,但是大学七年的修为,理论功底,方法基础,社会实践以及人际交往圈和文化底蕴,都是其它人生阶段无法给与的。

      我们必须得承认,大学和工作越来越被放在并不对等的准绳上了。因而,读大学并不一定能够找到适合的工作。每年国考、司考吸引了大批求仕者。然而,看看大学结构图就会发现,过半学生因为学历而不能参加这种考试,再说,国考进一步限制最低工作年限等苛刻条件,使得许多有志于国家事业的青年学生望而却步了。不像过去,大学生毕业或者留在当地服务,或者到原籍工作,一次考试解决了工作,心理负担小了许多,就感觉不再是那种飘着的了,因而对家的概念只是在远方但并没有消失在地平线以外。而今天的莘莘学子,过着大学情人节的浪漫,还不知道明天是否能够达成心愿,因为工作总是悬着,因为要谈一场负责任的爱情就得保证毕业后能够在一起才行,可恰恰这一点做不到,别的不提,就看最近几年政法干警招录,会发现许多山东籍学生也来河北参加考试,因为在山东条件所限或许报名都很困难,为了生存或理想,辗转多地,相信他们对“独在异乡为异客”更有深刻的体会。至于本省跨地级市的流动那就更频繁了,到了县一级自不必多言。每一个人都是一位旅客,长时间流动于家乡与工作地之间,那份心情、那份惦念,发生在谁的身上谁就有感受。人们往往羡慕那些守家在地的朋友,一切都是熟悉的,不用回来适应什么规则、关系,一切又都是耳熟能详的,提起一个人、一个村、一个单位,总会串联起来许多精彩的故事,而对于那些异客每一次交往、每一次经历都是新的举动,在充满热切盼望的同时总是带着“末路英雄”的悲剧情调。

      想家,是个永久的话题。没钱时候想家,有钱时候也想家,工作顺利时候想家,感情失意时候也想家,就像李姝唱的歌那样,“人间情多,问不出为什么,止不住你和我”,总被那乡亲的纽带丝连。不论走到天涯海角,生我养我的地方永远是最被牵挂的。大学再好,警校再好,也只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二年、三年、四年,总是要离开。一些在当地找到工作,留在当地,难道他们的心里就不牵挂家乡、就不思念父母吗?不可能。他们想融入大城市,最后发现很难,虽然不畏难,但是却要花费好几代人的心血才能够完全融入城市的文化氛围中。然而,也许他们这一生都需要怀揣着旅人的心,小心翼翼地经营着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处于风雨飘摇中的爱巢。

      年过而立之年,仍然飘在异乡,没有家也没有她,前半生有二十六个年头都是在学校度过的,不同阶段的同学一拨来了一拨走,就像换走马灯一样。拿了三个大学学历,却没有完完整整地在一个单位工作过两年,而周围的同学、同事,小我五六岁,算上在部队的经历,都已经工作了四五年了。因而,站在他们队伍中有时候不免唏嘘。可是,假使让他们站在我的角度,仰视一下我的经历,似乎又找到了几分自信。天下人都是旅人,真正本乡本土的又有几人?我曾想,待在沙城工作稳定后,将父母接在身边,有他们在,是不是就等于有了家有了根。我想错了,也想多了,古语说“父母在,不远游”。接他们过来是不现实的,他们宁愿抱残守缺,也不愿随我远行。家乡本就是个用心的概念,想与不想,无非都是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的,要用你自己心里的真实文字来书写的。我们既不能因为一厢情愿做出毁掉家庭美好回忆的决定,又不能像吃蜜一样把家乡黏在身边,其实保持一种对家乡的距离感就更能突显出对家乡的热爱和尊敬,正如下棋的双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常在家乡呆着,就没有了思乡的念头,而在外的旅人,因为站在庐山之外看庐山、站在棋局之外旁观,对乡土的认识会更准确一些。夜游神对我们说,当你想家的时候,就在晴朗安静的夜晚,打开窗户,向着你家乡的方向多看上几眼,家乡那边的人说不定也正在窗前向着你所在的方向和你遥遥相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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