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胡同南口的这个副食店面朝北,是由东西两大间平房组成。
东边的一间以销售固定的生活用品为主。靠近外边的柜台里摆放着火柴、针线、毛巾、香(肥)皂、洗衣粉、各种牙膏牙刷;学生用的普通铅笔、中华铅笔、圆珠笔、毛笔、铅笔刀和造型美丽的转笔刀;小学和中学生用的汉字本、练习本、珠算本和英语本。除了这些还有大前门等各种牌子的香烟;品种不一、大瓶和小瓶的许多白酒等。
这间东屋靠近里面摆着一排从大到小灰颜色的缸。那几口到腰部高的大缸里分别盛着散装的酱油、陈醋和各种白酒,缸沿上贴着粉红色的标签。大缸盖着的半圆的大木头盖上架着一两、二两、半斤和一斤的器皿——“提子”。货架上摆着的小型号的缸里分别盛着黄酱、麻酱、红豆腐、臭豆腐、芥菜疙瘩、腌雪里蕻、八宝菜等。
后边的柜台上还有散装和袋装的细盐和腌菜用的粗盐。几个大盒子里摆放着花椒粉、大料粉、五香粉、炖肉用的桂皮等。
当时凭《居民副食本》限量供应的粉条、粉丝、淀粉、黄花和木耳等也分别码放在这里。当然最“抓眼”的就是后边盛油的那几个跟黑塔似的大铁桶,看得出那真是显得富态,满身都是富的流油。
西边那间屋子的地面稍低一些。正对着大门的是蔬菜的柜台,夏天和秋天蔬菜大量的上市,可以买到所需的蔬菜。主要有西红柿、圆茄子、黄瓜、冬瓜、韭菜、扁豆、丝瓜、土豆等大众菜。一到冬天或是春天在蔬菜短缺的日子里,柜台上就只能看到那孤独可怜的大白菜和大白萝卜了,这时候甚至连常见的胡萝卜和“心里美”都很少见到。
这间屋子靠西边是卖猪肉和鱼虾的柜台。每天看见一扇一扇的冻猪肉从冷冻车上卸下来,工作人员把冻得硬邦邦的猪肉扔进“洋灰”砌的大水池子里,慢慢把冻肉泡化。再捞出来放在大案子上由操刀熟练的师傅,剔去骨头和猪的板油。把肉按不同的部位切成不同的块块,按不同部位标价出售。
副食店里卖的最快的就是那一屉一屉的白豆腐了。
当你看到院里的街坊端着盛豆腐的盆回来时,赶紧拿钱、拿粮票,呼哧带喘地紧跑慢跑直奔那里,兴许你的运气还好。来了几十屉的豆腐还有两屉,让你乐不经儿的买上两斤,端着十块冒着热气的豆腐回来。如果今天没运气,只能头顶着手中的那个铝盆,稍稍有点泄气回来,就等着闻人家做豆腐的味道吧!
长大了以后我才知道“搂草打兔子”的含义。小时候哪懂啊,经常是今天跑一趟副食店,明天又去一趟。甚至经常是还没等到第二天,一天就会跑几趟,好歹路程不远。
记得暑假里,上午母亲让买一毛钱的酱油,接过钱、拿起酱油瓶子我就屁颠屁颠出了院门,到了副食店,刚好打一斤酱油盛满了瓶子。下午该做晚饭了,母亲问吃什么,我说“想吃扁豆焖面了”。可是家里没有扁豆,只有土豆啊。母亲说“你去看看‘黄门’有没有扁豆买上两斤。”得!我拿起装菜兜子再跑一趟。可能那时候我还小,跑跑路还真不觉得累。所以“搂草打兔子”那会儿对我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记得小时候,到那儿去买菜,柜台上经常没有菜的尴尬应该是家常便饭了。
还说那年春天家里来人了,母亲请院里的孩子把在胡同里玩的我喊回来就说:“家里来“郄”了(读qie,客人的俗称),你到副食店买点菜去,再买半斤肉,回来家里包饺子。”
那时候,记得吃饺子不是过年,就是得家里来了“郄”。
一听说这话,我高兴地拿起当时还算“时髦”的黄色尼龙网兜,转悠着就出胡同拐了弯,兴致勃勃地走到这家常来的“黄门”店里。一进门就让我傻了眼,刚才那兴奋劲一下子全都没了。只见卖菜的柜台上空空荡荡的,就连常摆着的大白菜也都无影无踪了,旁边就站着一位三十来岁无精打采的女售货员。
“没有菜可怎么办啊,拿什么包饺子?”我的头皮直发紧。
我问售货员,她说什么时候有菜卖她也不知道。
没辙,只好花五毛钱买了半斤猪肉,提着菜兜子又到附近其它的菜市场去转,结果附近几个菜店都转遍了,连个“菜毛”也没看见。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我把去附近菜店的情况一说,母亲也很无奈。没有买上包饺子的菜,家里只好改吃打卤面了。
那次让我好想吃饺子的梦彻底破灭了!
记得那个年代,在菜店里经常是没有菜卖的。
时日至今,当年我们居住的这片平房全都没有了。
可当时生活在胡同里的我们,总是离不开这个不太大的副食店,因为它连着百姓的心啊!
2022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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