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文运繁盛世,沁水岸边诗书香,
祖孙朝堂相聚首,名相贤臣皆栋梁.
古今悠悠多少事,福运流转亦寻常,
碧水依旧东流去,青山荒冢话凄凉。
第一站:《名将之殇大周村》
七月的天气用流火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上党因地处太行之巅,夏季凉爽宜人,自古就有避暑胜地之说。尽管如此,面对今年的酷暑,依然感觉暑热难耐。自行驱车沿二广高速前行,行至晋阳段因修路只得绕乡间小路盘山而行,一路碧水青山,林荫繁茂,不经意间乡野村头冒出的凌空飞檐却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名将陨落始得名
周村镇,在沁水河谷的古堡、古村落中并非最壮观出奇的一个,在我们的出行计划中也没有列入考察日程,不知什么原因却成为了我们此次出行的第一站,也许是因途经时映入眼帘的那幅虽由人建,宛若天成的迷人画面!也许是弥漫着来自遥远气息的那份雄奇和壮阔,也许还是其他说不上来的机缘巧合,来的突然,来的突兀,来的不可思议,来的又是那么自然和随性,反正是我们来了,非常冒昧,不请而至,虽然没有十分的诚意,但存十分的敬仰和万分的敬畏。敬仰的是隐藏在历史深处的先贤、英烈,敬仰的是无数能工巧匠凝聚心血留下的雕梁画栋的精美古建,敬畏的是这片人杰地灵的山水创造出的神秘和传奇。这就是沧桑中透着美丽,颓废中透着威严的大周村。
不知疲倦的冒着酷热走了整整一下午,直至夜色降临,依然不减探索的兴致,简略回顾所走过的每一座街巷,每一座宅院;听到的每一个传奇人物的过往,看过的每一个石雕,每一扇窗棱,都仿佛走进了历史的深处,与古人隔空对话,听他们娓娓道来:“或是金戈铁马,边关冷月;或是共筑堡墙,共御强敌;或是商贸繁盛,通达四海”。总之,这就是历史,或著于史书,或湮没于民间,只有当你亲身面对时,才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带有历史温度的来自远古深处的气息,是那么熟悉,那么新切,仿佛一切都刚刚发生而没有走远。
游走于这里古朴的老街和狭窄的小巷,面对着那青砖黛瓦间流露出的卓约风姿;高台庙宇探出的长长的飞檐;破败的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损毁的雕花窗楹及檐柱;踏上去咯吱作响堆积一层鸽粪的木质楼板;还有那看上去曾经做过教室留有标语的老屋;你一定应该是节奏缓慢的,漫无目的去静静地欣赏,用心去细细的感悟,用耳朵去慢慢的倾听,而不应该是走马观花式的一带而过,否则你会错过许多不经意的美好。
一切都是如此的舒坦,如此的惬意,如此的不可思议。古镇已变的不古,一切都在缓慢的苏醒,由历史深处向你走来,显得如此的触手可及与亲切。
还是让我们跟随历史的脚步简述一下这座有灵魂的古镇吧。
周村名字的由来还有很长的故事,周村初名长桥,起源于何时已不可考,大概在春秋时期吧,后因西晋名将周处战殁于此,为纪念其功绩,遂改名为周村。
周处其人因历史久远可能已不为人所知,但在崇尚英雄的年代,在民间的故事中,在童年的记忆里可谓如雷贯耳,因为他是一员战无不胜的猛将,他也曾为害一方,不为人耻,后经人教化劝导,立志改过,报效国家,成为西晋一代名臣,建战功无数,是人们心目中的一位大英雄。
晋元康年间,羌氐人齐万年叛乱,周处受命出征,大军于上党地区摆开战场,作战时,身先士卒,浴血奋战,杀敌上万,至弓断矢尽,后遭朝中奸人陷害,援兵不至,最终战死疆场。“一朝洒下壮士血,常使英雄泪满襟”。
原来我以为周处是周村人所以姓周,生于此,葬于斯,谁曾想竟闹了个“大乌龙”,周村竟是以周处而得名。周处生于吴郡宜兴,战死后灵柩初葬长桥,后归葬故里。
周处虽然归葬故里了,但一座“晋周处墓的衣冠冢”却永远留在了这里,一个当时还叫长桥的小村,当时小村以他的名字重新命名,体现了人们对这位名将的敬仰与永远怀念之情。时至今日,在山坡上,草丛中,一座荒冢无处话凄凉,它是那么的不起眼,已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在这个人们内心浮躁,利益至上的年代,谁还会关心一座杂草遍布的土丘,尽管它是周村的灵魂与生命的长度,然而它与周村的渊源谁能否认呢?古镇因它而得名,而它则陪伴着古镇走过了近两千年的风风雨雨,历经了所有的荣辱与兴衰。我们也从西晋名将周处开始,进一步了解了这座充满着历史人文气息的古镇,“行山重镇”大周村,周处也成为了我们进村后熟悉的第一位历史名人,而且是赫赫有名的一位。
兵火铸就金汤固
昔日的周村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属于南接河南,西连陕西的交通要塞,交通的便捷,促进了文化的交流和经济的发展,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此地商贾云集,商贸繁盛,来往客商摩肩接踵。商业的发达成就了古镇的庞大规模和精美的建筑。周村既是商贸重镇,同时也是军事重镇,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两千年来,战火频仍。从西晋周处讨齐万年之乱,到南宋梁兴筑寨举兵抗金,再到明末王嘉胤起义军之乱。多少次的刀光剑影由历史深处走来,铸就着悲壮,演绎着历史,更迭着王朝。生死、成败、得失,一切匆匆而过,成为过往。
现在的周村水环垣绕、塔楼耸立,城墙虽已残缺不全,但仍不失其威严和雄壮。从现存资料看,周村的堡墙应该在南宋时期梁兴举义抗金时就已经开始修筑,只是其规模可能较小,至明末清初时周村的城墙已是城高且宽,已初具规模。我想在这个历史时期修筑城墙是有原因的吧?应该也是不堪流寇侵扰与沁河两岸其它古堡一同修建的。过去的城墙“周三里,一百九十五步,高四丈”,其规模不亚于一座普通的县城。原来有正门四座以及小南门一座,城门上方分别镌刻着“行山重镇”、“丹水名区”、“连阳接沁”、“金汤巩固”等石刻匾额。历经无数烽火的城墙曾在乾隆和咸丰年间有过两次大修,时至今日,已所存无多,只余小南门保存完好及部分斑驳残缺城墙犹在。
周村镇建于半坡之上,择有利地形登高远眺,一幅绝美的山水风光与人文景观相结合的画面扑面而来,因杜绝过分开发保护较好,全镇现代建筑不多,整体风貌还是以明清古建为主,传统的飞檐灰瓦,雕刻窗棱,鳞次栉比的汲坡而上,在湛蓝的天空下与大自然是如此的契合。
商贸繁盛存遗珠
1、小南门
我们顺坡而上,在路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小南门,这真是一座为了防御而修建的建筑,城门上方建有面阔两间的阁楼一座,并不显得高大与巍峨,城门洞很狭窄,只容两人并排通过,而且进城时地势依次渐高,坡度较陡,只能缓缓行进,整个城门洞用巨大青石条垒砌,给人感觉结实异常,牢不可破,门洞内侧两边留下的门栓凹槽有碗口粗细,可谓“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出城门正对的不是马路而是水流湍急深约两丈的护城河,要想入城,只能顺着城墙的小路逶迤而上,平时进出尚且如此不易,如果战时敌人进攻,除了应对地势的不利外,还要时刻遭受到来自城墙上方防守人员的打击。一座不起眼的小南门已如此令人惊叹,遥想其它四座正门又该是如何雄伟,奇巧与坚固。行山重镇,真乃固若金汤也。
2、古宅院
进得镇来,一条条斑驳中透着沧桑的小巷映入眼帘,每条小巷中都有高高的飞檐指引着我们的去探访。不知疲倦的我们穿梭于每个民居宅院之间,如发现宝贝一般的兴奋表情常常引来原住民满脸的不解与不屑,但淳朴的民风,好客的传统使我们每至一处总能受到客人般的邀请与热情,毫不吝啬的对我们这些不请而至的客人讲述遥远而新奇的故事。
晋东南地区的古宅民居都以典型的四大八小式四合院为主,两层单进式院落居多,也有一层的,四合院多数坐北朝南,天井方正,以主房中轴线为准,两侧耳房、厢房对称分布。大户人家的院落也并不很大,只是在营建过程中更注重渗透一些文化元素和精雕细刻,总是以大同小异的多个相连院落组成,常见的有二进、三进的,也有几处四进的,当地俗称叫棋盘院,其实更为准确的说应该是“田”字形的布局。走入比较大的院落犹如走入迷宫般,稍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
村中比较高大豪华的宅院当属明清时所建范氏庄园的“鸿胪第”以及“箴心守”、“六必居”等民居大院了,基本为砖木结构的四合院格局,其中“鸿胪第” 为村中最古老的民居建筑,始建于明末,一进三院,古朴庄严的大门两侧雕有青石狮子,虽被后人砸得遍体鳞伤,但精细的雕刻还留有当年的风骨。进大门前院两侧为砖雕照壁,图像为云纹麒麟,照壁中间为木柱顶架过门,与中院东西两层楼及后院正北现存的堂楼遥相呼应,显示出当年房主人的财富和气派。“箴心守”、“六必居”均门楼高大,门套门,院套院,独具特色,其主房居北,两侧各有偏房,东、西、南房则按风水而建,并决定大门的朝向,院内木雕的窗棂、窗花、楼栏十分精美别致。
3、商业街
顺着小巷汲坡而上,便来到了古镇的中心商业街区,古街长约2公里,东西向穿行而过,站在古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依旧繁忙的店铺,感觉就像时间停驻不曾来过,静静地流淌过的岁月除了留下了一些沧桑的印迹外,实实在在保留了一段真实的历史原貌。看那老店铺的青砖碧瓦,记录着古镇的繁华、兴旺,一扇扇板门柱石记录着往来客商的影像。各种各样的商号如:钱庄、当铺、盐行、布行、茶楼、酒馆、驿馆、客栈等只是更换了行商的招牌而以,它们的灵魂依然飘荡在这里的上空,久久不愿离去。正是有了如此繁华的商贸往来,才使古镇的商家积聚了巨大的财富,于是才有了周村如今壮观的人文景观。
4、东岳庙
在古商业北侧一条长长的巷道里有一座高岗,这里是周村的制高点,最高的地方,所以便成为了敬神的最佳的场所。这里耸立着周村最古老的建筑——东岳庙。山门前有数十级台阶,沿青石台阶登临由下而上,早已是气喘吁吁,山门高大而巍峨,只是大门紧闭,似乎不欢迎来客,门上匾额上书“天五尺”三个大字,甚是庄严,门前两侧有一对雕刻精美的青石狮子,形象生动,用料考究,工艺精细,为大清康熙年间的上乘之作。其中一只石狮还有一个神奇的特点,一到阴天下雨它的肚子下面总会滴水,在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地方有此现象也是一大奇观,我们就这一现像特意去查找了一番,但此时正值烈日当空,无缘看到这一神奇现像的发生。通过电话联系,一位和蔼可亲的看门大爷为我们打开了大门,任由我们参观鉴赏。
通过查阅史料得知,该庙创建时间不祥,大概初创于唐,宋以后至明清曾多次重修,多年前就已列入国保单位。庙分两进,平面布局独特,前院有山门、钟鼓楼等建筑,年代较晚,主要是清代所建,后院南有舞楼一座,北面一字排开殿宇三座,中为正殿,东西各有配殿,正殿与配殿间有廊庑式拜亭。正殿面阔、进深各三间,单檐歇山顶,出檐深远,用材较大,古朴雄壮,为典型的宋代木结构建筑。据说在主殿中依然还存有宋代时期的精美壁画,但由于该庙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作为周村粮站仓库,故将壁画全用砖封入墙内,我们进得室内,空荡无一物,更看不到壁画的影子,庙内原来的塑像也早已不存,时至今日,该庙早已经失去了敬天敬神的功能,留给人们更多的则是凝聚着古人智慧的建筑艺术了。
名家辈出留青史
周村自古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历史上的府官县令、英雄名人层出不穷。其中抗金英雄梁兴和近代大教育家郭象升,犹为周村人民怀念和敬佩。梁兴为南宋时代人,为抗金兵南侵,在太行山组织忠义社,于绍兴六年投靠岳飞,随岳家军并肩作战,屡建战功。南归后被朝廷封任为亲卫大夫、忠州刺史等,后因奸臣秦桧陷害岳飞,梁兴亦遭不幸。此事虽为千古遗恨,但他的光辉业绩却在当地世代传颂。
近代著名教育家、文史学家郭象升(1881——1941),字可阶,号允叔,晚号云舒。有“山西第一才子” “古文后殿”的美誉。1910年郭家起初由经商发达,后治学入仕,祖辈累为清代高官,家业殷实,田产上千亩,商号遍布于晋、豫两省,在周村镇上也开有多家当铺、钱庄、烟房等。当年算是周村首富,也是泽州赫赫的名门望族。郭家除却兴隆的生意,还有良好的治学家风,郭象升父亲为晚清举人,博学多闻,才思敏捷,善诗文,他平生设馆授徒,桃李满门。郭象升诞生在这样一个经济优裕又兼文仕的家庭里,从小就受到了很好的教育熏陶。后来,他又受学于沁水名士贾耕门下,得到更好的培养,才学也得以进一步施展。二十五岁他考入了山西大学堂。二十八岁时又考取了宣统己酉科拔贡,朝考一等,保荐博学通儒。自此,他开始走上了教育和学术研究生涯。历任山西优级师范学堂教员、山西医学专门学堂监督、山西大学文科学长、山西图书馆委员、国民师范高师部学长、山西教育学院文科主任、山西省立教育学院院长、山西大学教育学院院长、山西文献委员会常务委员等职,后于1941年患重病,拒绝接受日伪政府的医治而逝世。
郭象升故居位于周村西北,由东岳庙出来向东不足两百米就到,故居建于晚清民国时期,年代虽晚但规模宏大,是周村最庞大的民居庄园。原有串心院、平地院、书房院、旗杆院等18院之多,现存较完好的有6个院落。在其故居旁尚存郭家创办的学馆一处,建筑设计新奇,个别部件颇具西式韵味,神韵非凡。
步入郭象升故居,那精美的木雕楼栏,细腻的石雕柱础,雕梁画栋的房子,曲廊幽径的庭院,处处会显现在你的眼前。院院辟有小门相通,另有地道彼此相连,他们有自己的家祠、学堂、藏书楼、马房院等,在自给自足经济条件下,完全可以算作一个小社会。走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你不仅会被设计奇妙、风格独特的清代民居建筑艺术所陶醉,而更会被郭家当年那重教治学、树人为本的理念和行为所感染。
如今,除部分老屋仍有老人居住外,大多已是人去楼空,踏着一层厚厚的鸽粪我们穿梭游走于如迷宫般的阁楼游廊之间,不断的用相机记录着这段厚重的历史记忆,生怕它一不小心会从我们的眼前坍塌或消失,看着那高翘的飞檐因时间久远,有的已经掉落;精美的木雕窗花有的已残缺不全,蒙满了厚厚的灰尘;曾经充满朗朗读书声的学堂也已破败不堪,一切显得那么苍老,那么毫无生气,心里也是无比的失落和郁闷。一座座空旷的豪宅被一群群的鸽子占据着,显得那么的奢侈,滑稽与无奈,也许苍海桑田注定要有一些舍取,让一些东西在我们的记忆中消除。在和一些老人聊天中得知,现居住于此的大多数为老年人,而且也越来越少了,年轻人都去城里工作和生活了,没有人愿意住在这老屋了,言语中透出的是些许无奈和凄凉,也许将来的某一天,这所看到的一切真的会消失,会成为永远的记忆,只是希望那一天晚一些到来。因为这是古人留给我们的一片承载着历史与往事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