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晚,是不缺灯光的。晚上无论什么时候起床,尽管客厅拉着窗帘,但屋里不黑,不开灯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去厕所。
后半夜我起床的机会很少,睡着后基本是一觉睡到天亮。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深夜的厕所十分明亮,抬头看见窗外不远处那栋楼上,有一家的灯光透过玻璃正好照亮了我家的厕所。
白天的时候,我和爱人说起这事,爱人说这家人是不是长期不在家,忘记关灯了。我笃定地说:“不是吧,家里是不是有病人?”
我想起了自己曾经与深夜灯光为伴的日子。
2012年夏天,83岁一向健朗的老父亲在自家商店门口摔倒了,哥哥打来电话,我们几个女儿急急忙忙赶回家。从此,父亲开始了长达三年半的卧床生活,也开启了我成年后与父亲、母亲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段光阴。
每一个周六早上,我抛下爱人和孩子,一个人开车回到25公里外的老家去照顾父亲。一向习惯关灯睡觉的我,在老家的这一晚上是不关灯的,方便随时起来,随时来到父亲的床边。
我和父亲、母亲同居一室,因此有了和他们两人共处的时间。现在想来,那段时间弥足珍贵、此生难忘。
前两天看到一则消息,是植物人丈夫唤醒植物人妻子的视频。看到妻子被唤醒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模样,心里非常感慨。因为我知道,人是可以被唤醒的。
记得父亲卧床后长时间不说话了,但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一天上午,我和母亲在聊天,父亲脸朝上舒服地躺在床上,很享受的样子。只见他睁着眼睛,望向自己建的房顶,一会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我说;“妈,俺爹一定能听懂咱俩说话,你信不信?要不我叫他试试,看他会不会答应。”我多么想再听听父亲的声音,我一遍遍地喊着“爹!”、“爹!”,这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对慈父的呼唤。十来声之后,我和母亲真真切切地听到了父亲的答应声。
有时我想,父亲不说话,是不是不好意思,感觉需要我们照顾,不好意思说话。父亲,躺在病床上,还保持着自己的尊严。
有件事至今想起来还让我感到欣慰。父亲健在时,一次周末回家,我心血来潮,搀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坐下,执意要给他洗脚。就在商店门口的台阶上,我端来热水,帮父亲脱下袜子,给父亲洗了一次脚。虽然那是唯一的一次。
那时,每个周末在我离开家的时候都有一个固定的动作是给父亲钱。当时父亲已经有些糊涂了,但对钞票不糊涂,我把一张张大钞小钞递给父亲,父亲喊着面值、接着钞票,笑得像小时候得到糖果的我们。
照顾父亲的日子也是和母亲做伴的日子。自从高中毕业上大学之后,和父母相处的日子就很有限了。在父亲最后3年的时间里,照顾着父亲,陪伴着母亲,那段时间既伤感又幸福。
有了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可是作为女儿,并没有减轻母亲的思想压力。
父亲病了,自己的心乱了,可是没有想过母亲的心其实比自己更乱十倍。母亲是铁打的吗,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在父亲病倒后,母亲才是家里最脆弱的那一个?
在父亲病了两年之后,小父亲八岁的母亲在血压高的情况下突发脑溢血,四个月时间就离开了我们。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在照顾父亲的时候,一定设法减轻母亲的压力,分担母亲的痛苦,关注母亲的生活,留意母亲的情绪,快乐母亲的日常,让母亲知道,我是多么爱她。
对父母,我们怀有十分的爱,可总是不善于表达。至今,我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好好爱母亲,没有好好向母亲表达爱,只知道逢年过节买衣服送礼物,殊不知情感的共鸣是给母亲最好的陪伴和信心。
没有明明白白地向母亲表达爱,这是我永远的遗憾和后悔。
今年春节的微信视频上,我看到一大家人,由儿子带领,向年迈的父亲、母亲磕头拜年,这是一个很好的传统文化回归。如果我的父亲、母亲还在,当他们生日的时候、当春节的时候,我们也一定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今晚我又看到了深夜的灯光,灯光总是给人以温暖,在那个家里,是不是老人病了?是不是有孝顺的孩子时刻守候在床前?愿温暖的灯光永远陪伴着他们。
作者简介
编辑:中国名家会客厅——高华芬;文字终审:张行方
编审介绍:
张行方,全媒体记者、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中国书画院高级院士、中国书画名家专访网总编、中国诗歌圈文学首席顾问、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硬笔书法家协会宣传部长、河北省采风协会会员、故宫博物院安徽省书画考级中心副主任、中国公安文学精选网安徽工作部总编、美国书画研究院无锡分院执行副院长、新华学院客座教授、知名作家、文艺评论家……
长于散文、诗歌、评论、长篇小说及非虚构等文本创作,煮字疗饥,怡情养心,只为心灵自由呼吸,思想能生根发芽。
其作品文采斐然、情感充沛、旁征博引、厚重飘逸、气势恢弘、张弛有度,立意精巧,充满灵魂的叩问和哲学的思辨,立体之美跃然纸上。
出版有:《等你回航》文学作品集;长篇小说《仰面朝天》《成功金言365》。回航三部曲第二部《正在回航》已经杀青。
供职单位:全国公安文联《中国公安文学精选网》安徽工作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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