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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
---童年实事之二
作者:闯海老佟

       如果用最简练的语言,描述我的童年印象,只需两个字----饿、穷。如果再精准,就一个字---饿。

现在回头看,我们小时候穷得叮铛响。可是当时并不觉得;为什么呢?两大原因:一来,改开以前,矿区交通、通讯不发达,不知道外面的事,以为别人的日子跟自己差不多;甚至还不如自己。据说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等着我们去解放呢。二来,周边人的衬托。当时煤矿属于重体力、高工资、高福利行业。周边的小厂,尤其是农村,收入远不如矿上。

夸张点说,长相磕碜、家庭困难、甚至有些残疾的窑哥儿们,如果在农村找媳妇,那真是随便挑。我家有个邻居,小名叫闯儿。父亲早亡,母亲带着他姐姐改嫁。他住在矿上,没人照拂,时常偷鸡摸狗,“折进去好几年。(“折,矿区对进局子的委婉说法。)

80年代初,就业压力很大,招收新人既要文化考试,还要面试、政审。小闯儿考试和政审都过不了关。矿上念及他父亲是老矿工,特意对他网开一面。

因为没文化,脾气不好,还进去过,他在家属区找不着对象;后来娶了一朵村花。这姑娘细眉大眼,勤劳温柔,自己在家制作饺子、熟食,推到矿上食堂前出售,很是抢手;后来生了两个儿子。

相对于穷;孩子对饿的体验更直接、痛苦、急切、持久。

为啥总是饿呢?客观地说,既有外界的原因,也有自身的原因。

外界原因。粮食限量供应,而且玉米、高粱、白薯、杂豆等占较大比例;大都属于“碳水”化合物,所含的热量比较低。更主要的原因,是肉食摄入很少。买肉不光要花钱,还得有票儿,不能敞开吃。早些年,猪、羊、鸡、鸭、鱼等属于统购统销商品,不能随便买卖。

早些年,农业机械化程度低。矿区种地、运输,主要依靠骡、马、牛、驴。牛属于重要的农用蓄力,都有户口,轻易吃不到牛肉。

总之,一句话,肚子没底儿(油水儿)。

自身原因。那时候是多子女,每家五六个孩子,多的七八个。学校半天上课,半天自习。孩子们没人管,没有电视、手机,书籍也很少。因此很难在家老实呆着。大家你拉我拽,凑上一帮人,整天爬山、下河、打草、赶集,吃完饭没俩钟头,就消化完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饥饿,不仅能扭曲人的心态,而且能引发并激化矛盾,引出诸多的喜剧、闹剧、悲剧。

一些当年真实的故事,年轻的读者难以置信----

故事一:偷酱喝,落下终生的病根儿。

我父母及以上的夫妻,通常是“爷们(丈夫)上班;媳妇做家务,俗称家庭妇女。老实说,当时普通矿工家庭的饭菜,通常很简单,品种少,数量大,操作简单。不像后来,几凉几热的。衣服也少,每人一两身,清净也方便。因此闲暇的时间比较多。大妈、大婶们时常互相串门儿。通常是一边做针线活儿,一边扯八卦。时间一长,感情越来越深,表现之一,就是互相赠送东西。

早些年国营大矿的矿工,通常是由上级分配来的,其中复转军人、支边知青、老三届学生、农转非的村民等,占挺大比例。因此人员的来源比较复杂,天南地北都有。因为地域不同,生活习惯不同,家乡的特产和厨艺也不同,关系亲密的,有差样的东西不能独吞,要与朋友分享。

矿区的风俗,亲戚来回转;邻居碗换碗。意思是,亲戚之间欠人情,不能现收现还,最好要等个裉节儿,比如红白喜事、盖房、做寿等等;这样显得亲切、自然。邻居呢,最好及时还礼,尽量别拖的太久。你送一个葫芦;我还两棵白菜。为什么呢?一方面,人多事杂,礼物较轻,时间一长,容易忘了。另一方面,家家都不富裕,送礼既是因为交情,也是因为面子。收礼,不还礼;甚至光进不出,对方的心情就不爽,往往跟别人吐槽;三传五传,话就变了味儿,容易引发矛盾。

两家邻居关系不错。张婶是东北人,擅长做大酱。李大妈是天津人,擅长熬鱼。一天,张婶新做了酱,给李大妈送去一大碗。姐俩聊了会闲天,张婶回家了。

李大妈不想欠人情,就端了一盘焖酥鱼,给张婶送去。姐俩接着扯八卦。我小的时候,经常去邻居家串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听嫂子、婶子、大妈们聊天。看姐姐们打闹。由于年纪小,长得傻呼呼地,她们说私房话,不怎么避讳我。

据我的观察。已婚的女性聊天时,也喜欢聊男女私事。有些婶子越聊越兴奋,连说带比划;一聊嗨了,往往忘了时间。甲突然惊呼:哎呀--,坏了,坏了。

乙:咋啦?狼抓了似地?

甲:蒸白薯呢。这功夫,估计干锅了。

乙:不置意吧。

“悬呀。甲:糊好几回锅了。

乙:快回家看看。

李大妈有好几个孩子。其中有个女孩儿,小名叫娣子。她和一帮孩子跑到山上玩儿。玩儿到饭点儿,肚子饿了,就各自回家吃饭。

当时比较穷,家里没值钱的东西,离开不远,通常不锁门。娣子到家,家里没人,柜厨上放着一个碗,里面是浅红色的东西,好像红糖水。

她以为是妈妈做的午饭,伸舌头尝尝,油呼呼地,挺香,就是有点咸。饥不择食,她把一碗稀酱全喝光了。

过了一会儿,口腔、食道、肠胃被盐齁得火烧火燎,痛得捶打前胸,哇哇怪叫,想哭嗓子发粘,哭不出声儿来。急得连蹦带跳。邻居们发现,找回她母亲。

大家帮着把她送到医院,用药水冲洗肠胃。不知道是耽误的时间过久,还是大酱对人体有腐蚀作用。娣子虽然保住了小命,却落下了病根:一年四季,总是呼嗤带喘地,一激动就剧烈地咳嗽,脸憋得通红,跟得了矽肺似的。更要命的是,打着以后,她身高长得很慢。

按年龄说,她比我大四五岁,却只到我肩膀。从男性的角度看,娣子姐算是挺漂亮的。可是由于误喝了一碗大酱,她身条没蹿起来,女性的特征也不明显。

我离开矿区以后,没再见到过娣子姐,也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的婚育,受没受到影响。

故事二:汤没喝上,丢了女孩儿性命。

牛大叔,老矿工,我家邻居。

老实、忠厚、本份、笨拙,集矿工的优点于一身。只是模样磕碜些。矿区男多女少,帅哥找对象都费劲儿。牛叔拙嘴笨腮,所以结婚比较晚,孩子多而小。牛婶朴实贤惠,模样还行吧;就是身体不好,老是病病秧秧。夫妻俩相安无事,搭伙过日子。

好景不长,牛婶病重了。我那时年纪小,不知道她具体是啥病;后来推测,八成与生孩子过多有关。

一方面,观念陈旧,总想生男孩儿,延续牛家烟火;一方面,矿区医学不发达,缺少计生手段。牛叔牛婶一连生了五六个千金。牛婶本来身体不好,再上光生女孩儿,又气又急,营养也跟不上,中年早逝了;也就五十岁左右。

牛婶一走,牛叔和孩子就受上了罪。

牛叔三班倒,下井挖煤,又脏又累。下班回家,还得买菜、做饭、洗衣服、收拾家,照看一帮孩子;整天愁眉苦脸。当时做饭用煤炉子,需要时常添煤、搜火、掏炉灰等等。牛家孩子小,不会看炉子;当时矿区没有买主食、熟食的,牛家的孩子饥一顿、饱一顿,比我们还饿,一看饭食两眼放光。

爱自己的孩子是人的天性。牛大叔虽说拙嘴笨腮,笨手笨脚,也不缺少父爱。每到发工资、节假日、轮休日,也尽其所能改善生活。

老实说,以牛家的经济条件,不年不节的吃肉是很侈奢的事;能吃大米白面,就算打牙祭了。

一天晚晌,牛大叔制作面片汤。为了让几个女儿吃饱,特意用了大铁锅,多放油,先炝锅,把新鲜的青菜先煸炒了一会儿。他笨手笨脚,擀的面饼薄厚不匀,抻出的面片儿长短不一,有宽有窄,有薄有厚,孩子们却食欲大开,围在旁边观赏,最小的女儿三四岁,馋得直流哈拉子。

刚做好的面片汤,温度很高。牛大叔把锅端到碗厨上,对大女儿说:先晾一会儿。我去院儿里收拾东西。你看着妹妹们,别乱动,别烫着。

大女儿:好的。您快点回来。

刚开始,几个女孩儿还乖乖地等着。过了一会儿,有人爬上“坐柜”,探头观瞧:--,好大的一锅汤。上面一层油花花儿。

几个女孩:让我看看。我也看看。

大些的女孩挤到“坐柜”,居高临下地观看。最小的女儿上不去,踮起脚扒锅沿儿。那种老式的铁锅,锅底三个小爪儿;沿儿上两个耳朵,很容易倾斜。

几个小姐姐一边观瞧,一边打闹,忽略了地上的小妹妹。忽然,铁锅一个爪儿滑出柜沿,锅身向外倾斜,连汤带面洒落下来。小妹妹被吓傻了,呆在原地不知道躲闪,一股股热汤洒到她头上、身上……

几个女孩连哭带叫。牛大叔听到动静,三步并做两步,蹿进屋里;抱起小女儿,连忙找凉水冲洗。可是小女孩儿皮肤娇嫩,被烫出许多水泡。

在邻居的帮助下,把孩子送去医院。

矿上的医院主要服务正式矿工。老实说,早些年医术水平高、责任心强的医生并不多。牛家的小女儿,只接受了简单的治疗,开了些獾油、消炎药就让回了家。

牛大叔天天上班。被烫伤的小女儿,只好由几个小姐姐照顾。一来,烫伤面积大;二来,事发突然,受到惊吓;三来,护理不精细。没过多久,小姑娘就走了

牛大叔心痛加自责,很长时间愣愣科科地。因为孩子小,就埋在旁边的山坡上。我们时常和牛家的女孩一起玩,每次路过牛小妹的坟包儿,心情都怪怪地。

故事三:偷吃,集体挨胖揍

我父母那辈及以上的家长,对儿女管教非常严格,甚至是严苛,动不动就施以家法。怹们崇尚:当面训子;背后教妻的祖训。越当着人面,越现场人多,就越来劲儿,生怕落下“护犊子的名声。

矿区的父母处罚孩子,通常三种形式----

责骂。用时下的话讲: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最常见的场面是,把犯错的孩子叫出来,如果不出来,就薅着衣领或者头发,提拎出来。让他站在墙角,父亲站在对面,开始责骂。

矿工通常人高马大,中气十足,文化普通偏低,不会说大道理,主要是辱骂。通常连自己也绕进去,什么小兔崽子、小王八蛋、杂宗操的,等等。一点好不学,整天惹事生非,老师、邻居见着我就告状。要不是你妈拦着,一天打八顿,也到不了天黑……

爆揍。矿区的孩子,皮糙肉厚、皮皮踏踏,打轻了不起作用。因此时常用家伙儿。

常见的场面

暴怒的父亲:某某,给老子滚出来--”

儿子哆哆嗦嗦走出来。

父亲:站好。站直嘞---”

儿子站到墙角。

父亲:你是不是跟老师顶嘴。把她气哭了?

儿子想解释。父亲:别解释。有没有这事?

儿子:有。父亲:你想反天,是不是?没大没小,知不知道五伦?我揍死你。(五伦,儒家的重要理念。天、地、君(皇上)、亲(父母)、师(老师、师傅)。矿区的人虽然文化不高,却尊崇传统文化。)

父亲上前一蹿,薅住儿子的头发,使劲往下压,把他的脑袋塞进自己的腿裆里,用两腿使劲夹住。这样儿子只能撅起屁股。父亲左右开弓,用巴掌狂扇,一边打,一边追问:还敢不敢没大没小?敢不敢惹事生非?

这时通常有街坊邻居围观,有的关系好,急忙说情:孩子还小,吓唬吓唬得了。有人支招:某某,快说软话。

有的孩子机灵,连忙认怂。有的倔强,有的认为自己有理,死扛。父亲下不来台,脱掉一只鞋,用鞋底使劲抽打:我让你拧。揍死你。服不服?

最后,邻居上前,硬把父子俩拉开,并取笑:你们爷儿俩,一对拧种。

罚饭。不让吃饭,餐数没标准,主要取决于父亲的心情。

我们小时候,不怕挨骂,就怕罚饭。“阿Q精神”,我们从小无师自通。被骂,不回嘴,不解释,不争辩,心里说,你骂我,我不理。你是自己骂自己。

饿肚子,最有威慑力,就像普大爷挥舞的“核大棒。”

一日三餐,连吃带抢,才混个囫囵饱;没到饭点儿,肚子就咕咕地叫,两顿不让吃饭;真是哭的心都有。小孩的肠胃特别敏感,饿劲儿上来,肚子里像揣着一窝老鼠,上蹿下跳,又踢又咬,百爪挠心。那个难受劲儿,没经历过的人,很难想像出来。

罚饭,不光肉体受苦;精神上也受煎熬。当时,各家几乎天天吃窝头。从粮店买来的玉米面,颗粒粗糙,油性很少,还掺有一些麸皮。由于粘性小,蒸熟以后颜色灰暗,表面净是裂纹,吃在嘴里沙沙拉拉,直刮嗓子,真发憷。

然而罚饭的时候,看见窝头却觉得可爱、诱人。其他孩子故意显摆,连吃带喝,使劲吧唧嘴儿。自己肚子很饿,看别人吃得挺香。那种心情,用老郭的话说:羡慕、嫉妒、恨,真想冲上去,猛地掀翻桌子。

父母处罚孩子,几乎天天看见。因偷食集体受罚。我只见过一次。

矿上的家属区是一排排的平房,俗称排子房。排与排之间,有的同向排列,前脸朝一个方向。有的反向排列,前脸相反,后窗对着后窗。

反向的排子房,两排之间有后墙沟,通常五六米宽,二三十米长。那时候人多钱少,各家房前屋后,通常种玉米、豆角、倭瓜、蔬菜等等;房后垒有火炕排烟的烟筒。

老式的烟筒是用石头砌成的,方椎形,上细下粗,中间有小棱儿。小孩儿可以顺着它,上下房顶。由于后墙沟植物茂密,烟筒林立,小孩儿喜欢钻进去玩儿。最常见的游戏是藏猫猫儿。

一天,几个小孩儿藏猫猫。有人藏,有人找。小孩儿好奇心重,一边找人,一边四下踅摸。

当时没有装防盗门、防盗窗的。不光私人家没有,公家也没有。家属区最趁钱的单位,是合作社(商店);外间是柜台,里间是仓库。它的门窗有其他住户一样,只是上下各有一个铁槽儿;下班以后,把四五块木板插进铁槽儿,最后一块儿有个窟窿眼,用挂锁锁上。这道工序,俗称上板儿。老实说,这种老挂锁,很容易打开。不过,当时的人们普遍老实、本份。

各家如果离开的时间短,连门都不锁。上班时,只锁个简单的挂锁;夏天窗户大开,只有一层纱窗,通常用小钉子钉上。纱窗是塑料的,一揭就起,一拉就破。

有的孩子隔着纱窗,往人家屋里观瞧。那时候,各家的家具比较少,布局也差不多。

有一家邻居条件较好。夫妻是双职工,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女主人善于理家,吃喝比别人好,一家人穿得干干净净;就是有点清高,有街坊邻居来往较少。

这天,女主人临上班,蒸了两锅花卷儿;放在盖帘儿上。(盖帘儿,又叫锅拍儿,用细高粱秸穿成,码放饺子等用)。放在柜厨上。打算中午吃。

有个孩子看到惊呼:花卷儿。好白,好香呀。

一帮孩子围观:好多花卷儿。

胆大男孩儿:我钻进去,吃一个。

胆小女孩儿:别介。人家知道了不干。

胆大男孩儿:吃完就跑。他知道谁干的?

胆小女孩儿:人多嘴杂呀。

机灵的小孩儿:一人吃一个。谁也别说。

大家商量一会儿,最终经不住花卷儿的诱惑;决定一起下水;保守秘密。

于是分工合作。有人撬开纱窗;有人钻进屋;把花卷递出去。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全包圆喽。几个小孩儿躲到没人处,把两锅花卷吃得精光不剩。

中午,这家的人回来就炸了锅。女主人一边嚷嚷,一边查找线索。她在街坊中也有关系好的,告诉说谁谁谁在后墙沟玩着。女主人找上门去。俗话说:做贼心虚;三问两问,就弄明白了。几家家长先赔情,再赔钱赔粮票。弄得颜面扫地,鸡飞狗跳。

矿工们文化不高,却都是红脸汉子,被邻居连说带损,很没面子,就把邪火撒到孩子身上。那天下午,好几家同时打骂孩子,十来个男孩儿、女孩儿,集体哭闹,那动静真不少。现在说起来,又好玩,又苦涩。

故事四:吃包子,险些丧命。

这事发生在我们家。我是亲历者。

老实说,在矿上我们家是有名的困难户;每个月欠一星期的生活费;十来天的粮食;几乎月月借钱;逢年过节,要写申请吃矿上的困补。当时矿上的困补分三个等级,每级十元;由工会牵头,每月对申请者进行审核、定级。据说,会上时常发生争执。

我们家为啥穷呢?三大原因,一是我哥哥是盲人,在城里上“盲校”。早些年,残疾人没啥福利。我们家每个月要去“盲校”交粮票、生活费;还要给盲兄留一些零花钱。来往的车钱、饭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二是,我大姐支东北支边,不适应寒冷的环境,休“探亲假不回去,两次超假,将近两年。这期间没有工资和粮票。三是,穷亲戚多,一来就呆好些天,走时要钱要物。

我们家八口人,只有老爸有固定收入,工资也不高,老五级,每天挣两块七毛钱。因此,既缺粮,又缺钱。

饥饿,扭曲人格,催毁亲情。

举两个细节。我三姐五六岁的时候,在路边玩儿,无意中拣到一个烧饼。要搁现在,没人敢吃,怕不干净,甚至怕有毒。我三姐拣起来就吃。一来,肚子真饿;二来,平时很少吃烧饼,觉得是人间美味。

第二天,她没跟别人说,又去那地方拣烧饼。踅摸半天,没拣到,她以为多走些路,就能找到。不知不觉走远了,找不着家了,急得大哭。最后由好心人送回家。

三姐拣烧饼的故事,成为我家的笑料。

某一天,父母开恩,煮了几个鸡蛋,一个孩子分一个。这些鸡蛋都是自家产的。当时的鸡都是散养,我们时常抓小虫、小鱼喂鸡。因此味道浓郁,口感很爽。

我们几个自控能力弱,接过鸡蛋,一把塞进嘴里,胡乱嚼几下,就吞进肚子;有点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意思。吃完鸡蛋,我们就出去玩儿了。

屋里剩下二姐、三姐。二姐舍不得吃,把鸡蛋抛到半空,来回接着玩儿;打算玩一会儿再吃。三姐瞧着瞧着,起了贪心,突然伸手抢过鸡蛋,猛地塞进嘴里,胡乱吞下。二姐和她争抢,小姐俩大呼小叫。最后,又煮了一个鸡蛋,才平息了一场争吵。

一连好几年,我母亲为吃喝发愁。她的一些闺蜜、同事,时常帮着出主意。

这些婶子、大妈没啥文化,有些方法是她们试用过的;有些是道听途说。我们家人傻实诚,听什么信什么。

轻信,有时后果挺严重。

有一次,我母亲听人家说,蓖麻籽儿用微火炒一阵儿,就能去除毒素,把它们擀碎,加上菜粒儿调成馅料,包饺子、包子,不光能省粮食,还能省油,好吃又经饱。

我母亲信以为真,回家就操练。

早些年,粮店、供销社回收蓖麻籽。据说,用它加工成润滑油。因此路边、河沟、山坡,种了很多蓖麻。因为土地肥沃,生长得很茂盛。通常一人多高,主枝擀面杖粗细;先开粉红色的花,再结果实,一嘟噜一串地,产量很高。

我们哥俩负责采蓖麻,要挑七八成熟的。太嫩,油水少;太老,不好剥皮。我妈指挥。我二姐主厨。为了以后省事,一锅炒了很多蓖麻籽,擀碎后装在大瓶子里,准备分几次迷西

为了一炮打响,放了几个鸡蛋。俗话说: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也不甜。我们姐弟几个,本来就饿,又忙活半天,狼吞虎咽;每个人都吃了四五个包子。

吃过不久,先是肚子难受;然后往上串,嗓子发干发涩;最后头晕头痛,浑身没劲儿,躺在炕上一劲哎呀。

我妈吃得少,也是难受。找街坊询问,有明白人说:食物中毒了;快去医院。

有人报告矿上;矿上一边派人派车,送我们上医院;一边打电话,通知在井下的我父亲。

因为抢救及时,我们一家有惊无险。我父亲气得够呛,把我妈一顿骂,把剩下的蓖麻全给倒了。

事后想想,真挺可怕。为了节省点粮食,我老妈、三个姐姐、我们哥俩,险些一命呜呼了。“90“00们估计没几个人相信,这是真事儿。

……

老佟已经年过花甲,听过的理论不少。老实说,这些理论、这些大饼,是真是假,是对是错。普通百姓并不知道,也不太关心。

老百姓关心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是人间烟火,是看得见、摸得着、享受得到的民生福祉。

民以食为天。吃饱心才安。

但愿少食缺衣的日子,一去不再复返。但愿过来人,不忘那段苦涩的岁月;并把当年真实情况,告诉后人们;珍惜眼前,攻坚克难,使我们的生活越过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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