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汉语书法和国画。不仅是情志,还有一种内在力量,一种高蹈的人文理想。书法和国画中,我比较喜欢文人字画。从某种意义上说,文人字画是一种文化字画,有文化的声音,文化的气息,文人的艺术生态:不刻意,不拘泥,无匠气。挥洒自如,率性而为,随心所欲,无章法而章法自现。从地域上讲,我自然更关注河北文人字画。
河北文人字画中,我比较喜欢两种。一种是汪洋恣肆式的信手泼墨而又浑然天成,讲究诗酒风度,读之赏之令人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比如陶然、夏玉祥诸君的书法;另一种是严谨有序、清浊有体而又拿捏得法,讲究字体字态,给人以庄重之美,力度之美、准确之美,含着笔墨的温度和体香,器宇轩昂,大大方方进入视野,读之赏之顿觉满目生辉,油然升起一丝敬意,对作者,亦是对汉字、对书画的艺术魅力,比如孟东岭的山水画、关仁山的花鸟画,旭宇、相金科的书法。
《书法雅言》有云:“心为人之帅,心正则人正矣。笔为书之充,笔正则书正矣。书之为言,散也、舒也、意也、如也。”这是书法的法统,有点极端,却也道出了文人的向往。的确,书法与人,特别是与文人紧密相连。正因为如此,尽管喜欢金科的书法,我却迟迟不敢动笔写文章。因为特别是在当代,单纯的文人书法是不存在的,是无法孤立看待的,总是带着世故人心、冷暖人情,完全撇开论及书法是不现实的。比如说金科,长期担任机关行政领导职务,做过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省作协党组书记等,现为河北省采风学会名誉会长。这自是主业,副业才是书法与写作,闲暇之余的雅好或追求。从这个意义上说,金科首先是文化官员,次之是文人,然后才是书法家。如此,写这样的文章就少了几笔从容,多了几分犹豫。好在与金科为人谦和,写好写赖不至于过多计较。
于是我可以这样叙述:金科没有烟酒嗜好,更不喜娱乐场所,尽量减少往来酬酢之苦,工作之余大部分时间潜心研字,著书立说。近年来,已有《灯下随笔》《伟哉长城》等作品存世。文字讲究而有气势,措辞准确而又筋道,可以说是多年用心锤炼的结果,也是才情迸发的使然。一如他的书法作品,先从临摹入手,经过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耐烦之心,刻苦研磨、千锤百炼,逐渐融入了作者的心性、体温、思想和艺术修为;逐渐掌握了书写的笔法和技巧;逐渐达到了心手相应、心融神恰、不泥迹象。每次书写都能够最大限度地凸显线条的质量,线条的劲力、线条的语言、线条的美学特征:刚柔并济,“刚而非石,柔而非泥”。对形的掌握严谨有序,对气的运用清浊有体,线条不拖泥带水,笔画无起止之痕,无水墨之迹。用时下网络的话说,是为“无码影像”, 字体干净利落、优美准确、苍劲有力,完成的书法便有了体态体香,风韵风骨。
中国书画是非常讲究线条美学的。书画的线条就像音乐的音符,有节奏、有韵律、有动感、有声音、有骨质,顶天立地而不飘、不浮,形式感和内在力量都非常强。也许金科深谙此道,在书写中精益求精,力求完美,力求精确。一方面成就了书法的优美形态:婀娜而不妖娆,轻盈而不漂浮,精致而不拘谨,有力、有劲、有骨、有态。装饰性与艺术性完美统一,准确性与传神性有机结合。但另一方面,过多注重形式感与内在质感,往往书写很累,少了几分文人字画的洒脱和从容,失了几分书写的快乐。殊不知,快乐也是书写的一个元素。在快乐中书写,在书写中寻找更多的乐趣,使自己的书写世界多增添一些亮光。因为路很长,寂寞的时光很多,茫茫黑夜,光亮会使人安宁,快乐会使旅途变短、时间变快,快乐会使属于自己的书写世界更为快乐。我以为,这才是比较理想的书法人生!
壬辰年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