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苦乐年华
蛇属于爬行纲蛇目,有虺、螣、蚺、蜧、蜦、长虫等别称。吃的方面以鼠、蛙、昆虫等为食,穿的方面也不讲究,在寒冷的冬天它会冬眠,春暖花开时,还要脱掉原来的外衣。
我小时候吃穿与蛇有相通之处,但也略微不同。吃的方面,我们当然不能以鼠、蛙、昆虫为食,而是主要以素食为主。我们老家有三宝,苹果、香油和小米。先说苹果,那时候我们老家西地里有个苹果园,结出的苹果又大又圆,又红又甜,单个足有半斤重。当然,那时候苹果还是稀罕物,解馋而已,不管饱的。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去见初恋女友,人家原本未必看上我,但一见我拿的家乡苹果,就对我有了好印象。因为惦记着以后可以经常吃到我拿的苹果,就同意了继续交往的请求,家乡的红苹果也算是当了一回月老,见证了一段美好的爱情。
再说香油。就是小磨香油,是用芝麻做的。我们老家的香油之所以出名,除了是传统工艺手工制作外,主要得益于优质的原材料。因为芝麻是在岗坡旱地上种植的,所以出油率高,磨出的香油特别香。直到现在,我所在的城市只要是磨香油的,市场仍牢牢地被马投涧香油的牌子所占据,这就是品牌效应。小时候村里的老人说,看人家家的孩子,有本事,吃的芝麻多了,放的屁也香。老人说的前提是,那个孩子吃的必须是马投涧镇高白塔村的芝麻,如果是吃了别处的芝麻,怕是放的屁未必香呢。
最后说小米。我们村的谷子因为也是在岗坡旱地上种植的,所以颗粒未必非常饱满,但出油率高,磨出的小米色泽金黄,熬成粥后表面起皮,是一层米油,而且富含硒和钙元素。因为品质好,据说曾经获得过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而且据说曾经是贡品,连慈禧老佛爷也特别爱喝这一口,对家乡的小米爱不绝口。当然,家乡的苹果既不管够,小磨香油更是稀罕物,但小米粥是管饱的。所以你也不能说我们小时候就样样不如人,毕竟我们和慈禧老佛爷吃的喝的是一样的,生活也有相通之处嘛。
当然,仅仅是喝小米粥,即使是把肚子撑的滚圆,还是不顶饿的,照样到不了饭时候,肚子就饿的咕噜咕噜叫,这就主要靠红薯和玉米面窝头顶饥。伟人曾经说过,红薯好吃,多种红薯。种红薯的好处是产量高,一嘟噜一嘟噜的,亩产可达上万斤。在那个人人都吃不饱的年代,红薯的出现帮助人解决了填饱肚子的问题,是立了大功的。但红薯这东西,吃的多了胃酸,吐酸水,还总是放臭屁。所以长大后直到现在,看到城里人吃烤红薯,价格还很不菲,我就想他们一定是小时候没有吃过苦,所以才花钱找刺激。吃的多了像怀孕一样有反应,没事找那刺激干啥?
在吃的方面,除了小米和红薯、玉米这些主食,那时候吃菜主要靠萝卜、白菜充当当家菜。白菜在冬天能吃几个月,萝卜则是全年的咸菜。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家胡萝卜、白萝卜一下子就腌制一大缸,是那种盛粮食盛水的缸,比我小时候要高出很多,缸口直径有一米半宽,腌制的咸菜整整够我们家吃一年,三伏天咸菜缸里能生出肉虫来。就这,当时我们也没有觉得有多苦,因为大家都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在平均主义的时代,我们都享受着共产主义初级阶段带来的快感。唯一与邻居家小孩子不同的是,我们家还有个福利,是别人家孩子所没有的。隔三差五,我在鹤壁矿务局当厨师的父亲回来了,都会在黑提包中给我们带回一些吃剩的馍块。这简直是我们当时最好的点心,馍块分着吃完了,还要将提包倒过来,将脱落在提包中的馍渣子捧在手里舔舐干净,享受程度可见一斑。
说完吃的,再说说穿的。那时候大家的家庭条件普遍较差,我记得那时大家穿的都是粗布衣服,有时还打着补丁。夏天穿的塑料凉鞋,穿烂了就用烧红的火桶焊接,修修补补还要穿上一阵子。冬天穿棉袄棉裤,外面既没有罩衣外套,内面更没有秋衣秋裤小裤衩,都是棉袄棉裤里边直接就是赤身裸体的“特区”。因为没有袖口或外罩,又经常流鼻涕,棉袄的袖口经常被抹的明晃晃的,油光可鉴,随便拿根火柴就能擦出火花来。就这,待春暖花开之后,也像蛇蜕皮一样,掏出中间厚厚的棉絮,洗干净后还要作为夹衣继续穿。顺便提一句,那时候的孩子不知道卫生条件差,还是吃的穿的不够好,反正是鼻涕多,还经常生疮,夏天是化脓,冬天是冻疮。因为缺少护肤品保护,小脸总是冻得通红,脸上、手上都冻得发皴、开裂。即使这样,丝毫没有减少我们对知识的渴望和学习的兴趣。看到现在的孩子衣冠华贵,一个个长得光溜溜的,都是小帅哥,我就感到我们当年真是土包子一枚,有点对不起观众,简直是白活了。而且奇怪的是,现在我们的孩子和孙子辈儿,他们的生活条件虽然大大改善了,但他们对学习的热情似乎并不比我们那时候高,想起古人常说的,“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看来,小时候多少点磨难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吃穿如此,学习条件也好不到那里去。当时背的是用碎布块儿缝制的花书包,五颜六色的,像是现在见到的俄罗斯方块。作业本纸张既不够,演草纸就用香烟盒的背面反过来使用,有时在街上捡到几个香烟盒子,也能兴奋一阵子。使用的铅笔都是用到很短,直到短的用手都握不住了,还要用废纸裹着再用上几次,实在没法使用了才惋惜地扔掉。橡皮就更是奢侈品了,有时候常常要相互借橡皮。卷笔刀更是没有,小刀也买不起。我们那时候削铅笔,都是上学前在家用菜刀提前削好。文具盒压根别想,都是用装医药针剂用的纸盒子代替。我记得有几次,可能是削好的铅笔尖儿在粗陋的纸盒子里被压断了,害得我又赶紧跑回家重新削尖儿。好在学校里家里不远,小孩子家的腿脚快,跑回家后家里还锁着门,像蛇一样从下门道麻利地钻进屋子里,重新削好铅笔后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担心可别再弄折了,多跑一趟事小,耽误听课学习事大。少小时候学习的艰辛和趣事,真是说也说不完。现在回想起来,不由得让我想起孟子老先生的语录,“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又想起古人说的,不经风雪傲霜苦,哪得梅花扑鼻香。看来,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在学习条件上,苦点难点也不算什么,苦中作乐,反而形成了我之后不断学习进取好习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今后再遇到困难,觉得都不是什么事儿了。
说完这些,再说说我小时候的娱乐生活。我记得那时候除了听样板戏,就是听说书、瞎子唱戏和看电影。样板戏有八个,分别是《红灯记》、《沙家浜》、《龙江颂》、《杜鹃山》、《智取威虎山》、《海港》、《奇袭白虎团》、《白毛女》,很多唱段都耳熟能详,因为听得多了,还能够跟着哼唱。我们村里那时候也有演出队,我们小学的高海叶、高桂芳等老师都参加过演出,后来我的小学同学中黑鼻的尖儿还当过学校宣传队的报幕员。
看电影也不外乎还是这些,最多再加上《上甘岭》、《南征北战》、《红色娘子军》、《霓虹灯下的哨兵》、《地雷战》、《地道战》、《平原游击队》这几出。那时候似乎精力特别充沛,除了听说书和瞎子唱戏是在我们村里,看电影是十里八村都要跑着去看。我记得有一次是在邻村看电影,看到半场时就睡着了。睡醒后,看电影的人已经走光了,我的鞋也找不见了。回家途中经过一片坟地,好像遇到了鬼打墙,怎么绕也跑不出来。好容易光着脚跑到家,还挨了家人一顿骂。
我6岁的时候,我们国家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林彪叛逃事件,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在大街上玩耍的时候,大家都在传唱不知道是谁自编的儿歌,“一九七一年,林彪投苏联,坐着三叉机,忘了穿大衣。”说明林彪叛国投敌是仓皇逃走,最后摔死在了外蒙古的温都尔汗。至于林彪为什么出逃,以及林彪当时接班人的地位,那时我们还小,也不甚清楚。后来关于文革中林彪的形象,也多半是负面的。及至再后来长大后到东北公干,住在小宾馆里,见到人家家里挂林彪画像,才知道林副主席也是一代军神,能当上副主席和接班人也绝不是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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