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我在十年前回答“在五岳寨与驼梁之间还有什么”,我会不加思索地告诉你,山、山沟,穷山沟;路、山路、盘山路。现在我的回答有了变化,这个变化基于两者之间前后的巨大差别。在它们中间出现了堪与之媲美,甚至可以一争高下的风景区――漫山花溪谷。
我这样讲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来自我的亲身体验。十一年前的一个下午,我从五岳寨前往驼梁。这两个同样著名的景区的直线距离据说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车程,却花掉了我们整整八个小时的时间――在失去方向感的狭窄的时有树木和落石挡道的山路上绕来绕去,从下午五点一直走到了翌日凌晨,最终也没能抵达。饥寒交迫、内心恐惧的我们别无选择地投宿在了一处如梦似幻般出现的类似车马店一样的冷寂之地。每当提起这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同行的朋友仍然心有余悸。漫山花溪谷的出现,让那个冷雨相伴的行程重新浮到眼前,同时送上温暖的抚慰。十年前的精神创伤,十年后才有了愈合的机会。
我在这里停留了两天。这个时间登山观景已经足够。我不想过多描述我看到的景物,以免予人先入为主的感觉,亲身体历比文字提供的信息更直接,感受也会更强烈。而人与风景的遇合多半讲究机缘和投契。它的怀抱永远是敞开着的,隐去一段风致,留待人们寻访赏鉴不失为明智之举。我想先聊聊印象深刻,但在一般人眼中与风景不沾边的事物――那些死去活来的木头。它们侧身在综合楼里,不,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那里,与钢筋水泥一样是硬件,同时也是标志品质和风格的软件,构筑与表现功能在此得到有机统一。具体说,它们在董先生的办公室里,在餐饮功能区里,在走廊上,在屋顶下,在接待室、会议室等空间里……总之,随处可见。
那天下午,负责接待我们的苏先生在小会议室里为我们介绍景区的前世今生。一进门,别致的布置令人眼前一亮。会议桌、座椅,茶台、茶座……,屋子不大,排出两个功能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少了三分端严,多出三分闲逸。会要开,茶要喝。要工作,要生活。是工作,也是生活……。这符合我对于它们关系的理解,也是我向往的一种境界。他们提出“漫山、漫水、慢生活”的口号。漫山、漫水是要打造的环境,是他们一直在做着的功课;慢生活是他们的主张,也是追求的终极目标。山水不会让所有人的脚步慢下来,但是茶会。说那张会议桌未免小气,说台才合适。茶座也是。它们由上百年甚至数百年的核桃木制成,台面保留着生命的纹理,宽厚朴拙,浑然无语。坐椅要么由杂木榫铆而成,要么由树身锯削而就,屋里与自然虬曲的原木窗栏、整洁清爽的木板屋顶、古朴厚重的木门相映成趣,屋外与厅堂、廊道等处的木饰、摆件以及窗外的山水树木遥相呼应。室内对门的一角摆放两件现代化的声像设备,显得那么般配、协调。
如果说主人刻意以原木天然的形态、色泽、纹理,营构一种清新爽目的自然格调,那么,他办公室的配置,则告诉我们他对原木到底有多么喜爱。核桃木的老板桌和茶案,杏树根的老板椅和茶凳。你想象不出它们的体量,想象不出它们的年龄。在自然死亡后,它们被农民连根挖起,堆放在房前屋后,等着风干了用作烧柴。火光是它们最后的舞蹈剪影。有一天,董先生偶然看见了它们,同时也看见了它们被遮蔽的艺术价值,以低廉的价格买下来。那些发黑的深埋在地下的巨大的烂根枯枝,经过清洁、整理、加工,成了老板椅,成了茶床和茶凳,突出地保留下原有的姿势,形成造型新颖,令人惊叹的装饰艺术。它们死而复生,开始了二度生命。点化是多么神奇!
董先生说他从小喜欢自然,喜欢树木,喜欢木艺,这一理由不仅赋予这里的建筑一种别样的情调,还为他点化漫山山水的构想做了铺垫,埋下伏笔。
如此,我便不再感到奇怪。接待大厅的登记处,临溪望水的大飘窗前,餐饮处的吧台上方,悬空横置的柳木,由一棵核桃树中分做成的长度超过两张乒乓球桌的大茶台,列阵般的杂木餐桌、餐椅,以及随处看似无心,实则精心放置的木摆件、饰物,无不透露出主人崇尚自然,亲近自然,追求自然之美的意趣。
然而,只是这些的话,董先生只能算是个木艺爱好者,原木艺术的创造者和集藏者,还不能称为自然主义者。他的大手笔体现在对漫山的改造和建设上,正是这样的举动,让他具备了一个自然主义者的眼力和情怀。是的,是漫山。漫山在这里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名词,是一个村庄的名字。作为存在了多年的几个自然村落,已经整体地搬迁了出去,美丽的名字留存下来。董地震被这里的自然环境深深吸引:98%以上的林木植被覆盖率。每立方厘米空气中含10000——15000个负氧离子(城市中的负氧离子150个/立方厘米,就此而言,在这里呼吸一次,等于在城市呼吸百次以上。许多人在这里感到睡眠时间缩短了)。我对负氧离子并不了解,看了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副主任、清华大学化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2001年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获得者林金明的论文《环境健康与负氧离子》后,才大吃一惊。他的研究指出,负氧离子具有降低血压、减慢脉搏、减慢呼吸、增高血液ph值、降低血糖、减少血小板、增加尿量、疲劳后恢复快等作用。而计划建设的高速公路一朝开通,它将进入一小时城市生活圈。他看上了这块宝地。于是,在搬迁后的村落原址上,在长长的沟壑间,他开始了想象和创造。修路,引水,栽树,植花,种草,打造尽可能接近自然的景观。在风水绝佳处,建造30到60多平米的小户型公寓,满足那些想要幽静、闲逸、慢生活,同时渴望健康的人们的需要,让他们可以像候鸟一样住下来。几年下来,已经累计投入3.1亿元。而这,只是开始。
苏先生饶有兴味地讲了两个故事,它们都与健康有关。一则关于一位高血脂症患者,另一则关于一位中风症患者。这种故事的结局在他讲述之初,我就已经想见,而现在,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了。所以,我不会在此复述,更不会加以渲染。你若见到了苏先生,相信他会讲给你听,因为美好的东西需要分享,也不怕分享。
(2015年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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