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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枣树上结乡愁
作者:邢红霞


小堤,虽距我出生的村庄仅有五公里之遥,且为同区所辖,但因为与我的生活素无联系,所以长时间以来,它被搁置在我的视野之外。

仿佛是忽然,耳膜,眼睛里接收着关于这个村庄的消息,令人目不暇接,“古枣林,平汉战役,铸铁工艺,梁嫂发糕”等词语频繁出现在各种媒体。受着美文和美图的诱惑,忽然就想去小堤看看。

正是美丽的人间四月天,我随邯郸作家采风团走进了小堤,用眼睛去捕捉,用耳朵去聆听,用心灵去感受,美丽乡村建设中的种种美好。

走进小堤,满眼皆是枣树。一条被装饰得极具艺术范儿的长廊两侧,是成行连片的枣树,一株株,一棵棵,似相依,又分离。深褐色的树身,皮肤皴裂,枝桠倔强,有的甚至中空,但一片片枝叶却碧绿清鲜,在阳光下闪耀着动人的韵律,酷似一位位老态龙钟但精神矍铄的老人,随意而又自尊地安然站立,任凭身旁一群群经过的游人谈笑风声,任凭天性敏感的采风团的文友们抚树感慨。是啊,这成片的枣林,历经沧桑,却依然岿立,才是真正的老啊!它们在小堤鼻祖王氏兄弟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下移民于此时就已存在。后虽经战争劫难、洪水侵蚀,保留下来的也有部分树龄达500年以上,堪称冀南平原植物的“活化石”。枣树老矣!仍神采奕奕,痴心守护小村。枣树不老!于如梭的时光相比,它又有着如此恒久的生命力。

带领我们参观的邯山区农工委副书记马谦杰神秘地告诉我们,咱小堤的枣儿可是核里无仁啊!我和身旁的文友互相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问:“核里无仁?”马书记自豪地点点头,随即给我们讲述了一个神奇的故事。赵匡胤路遇枣林,欲摘枣解渴,遂向林内吆喝一声,可无人应声。大约是金口玉言所致,这片枣林中的枣儿后来就真的有核无仁了。马书记早看出了我们对枣树繁殖方式的疑惑,有板有眼地解释着,枣树主要靠主根系衍生出的孽根进行繁殖。因此,小堤的有核无仁枣儿是不可复制的,是独一无二的。世世代代,小堤的枣儿依恋着故土,而这片故土同样养育了品种稀有的枣儿。他们互相依附,成为一茬又一茬的小堤人生生不息的乡愁符号。

我避开众人,踱进枣林,用心谛听枣树的一呼一吸。忽然,我就真的听到了隆隆的炮声,看到了滚滚的硝烟。平汉战争打响之际,国民党调集了大批部队,妄图打通通向北平的通道。共产党军队诱敌深入,在漳河以北、邯郸以南滏阳河套的多砂地区和敌人展开激战,小堤村即在范围之内。久打不通,国民党军队进行了疯狂的扫荡。当时,在小堤村和附近的辛里村之间,有一片茂盛的枣林。敌军判断密林之内,肯定藏有我方部队,遂对密林进行了猛烈的轰炸。结果是,耗费了弹药,我军和村民无一人伤亡。可原来密密匝匝的枣树却伤痕累累,有的身首异地,形状惨然;有的碎裂成片,完全看不出原来模样;有的被连根拔起,匍匐在地。是他们---枣园拯救了部队,拯救了百姓。

因为感恩,村民们自发保护幸存下来的枣树。一年年,一代代,形成了小堤村旁的几片枣林。祖祖辈辈,成行连片的枣园陪伴着她身旁的村庄和子民,春来可赏枝的绿,夏来可嗅花的香,秋来可食果的甜。

于世世代代的小堤村民来说,无论他们的后代身居何处,有枣树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家,有枣林的地方便是他们的根。

不期而遇,我记忆中的一些影像被唤醒,内心潜藏的愁绪被丝丝缕缕拽出,如花儿一般开在老枣树的枝头。

    我童年的记忆,我记忆中的乡愁,同样源于一棵枣树。

印象中,我家的院子里的那颗枣树,有成人的手臂那么粗吧。它是什么时候就站在那儿的,我并不知道。奶奶把它的果实叫 “马蜂枣”。

我家的院子不大,栽种不下更多的树木,一棵椿树笔直笔直地站在院子的西南角儿,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枣树就规规矩矩地站在在正屋门的旁侧,一副恪尽职守的神态。他们伸出的枝枝叶叶覆盖了整个院落。

夏初,当北方的花木在万物竟发的季节里纷纷谢幕的时候,枣树才懒懒地开出一簇一簇细细碎碎的花儿,几乎在同时,小院的上空,一阵清香缭绕开来,惹得门前经过的人都要嘬起鼻子紧吸几口,同时好奇地向四周张望,想找到香气的来源。枣花没有耀目的红,没有惹眼的黄,而是绿中带黄,黄中发绿,像一群低眉顺目、搽脂抹粉的侍女挨挨挤挤地站在枝头。风吹过,稠密的枣花就会簌簌地落下来,忙碌在院中的奶奶的头上、衣服上,甚至端着干活的器具里常常落满细碎的枣花。当时,几岁的我常会细心地一粒一粒地帮奶奶拿掉满身的枣花。并且莫名奇妙地有点怨恨它了,它不可以这么欺负我慈爱的奶奶的。

待枣花落尽,枝头上就会冒出一颗颗小脑袋,探头探脑的,悄悄打量着这个世界。不时地,有“小脑袋”会被力气大、茁壮者挤落,匍匐于地。有小拇指大小的枣儿落在地上,我们姐弟几个蜂拥而上,捡起就往嘴里塞,全然不顾奶奶常告诫我们的“不熟的枣儿吃了头上会长疮”。当时奶奶并没有告诉我们原因,我们也不去追问,现在想来,即使问,奶奶大约也是不知道的,倒是吃过很多未熟枣儿的我们,头上并没有长出“癞疮”之类想想就可怕的东西。

我眼见得枣儿一圈圈长大,今天像绿豆,后天变成花生仁,而他异于一般圆形的梭型外表特征也越来越明显。那时,就每天仰着小脸,眼巴巴的盼着它变白,发红。未成熟的枣儿,奶奶是不允许任何人摘的。趁奶奶不注意,我们姐弟几个踩着凳子拽住被累累果实坠得低低的枝头,三下两下,青枣儿已落入肚中。

民谚有“七月十五枣红圈儿,八月十五枣落杆儿”之说,普通的枣儿在中秋前后才会收摘,而马蜂枣儿一般在七月就会全部红透。成熟后的马蜂枣儿挂在枝头,像一片红云,倒舍不得用竹竿去敲打他了,那盼望枣儿成熟的心理瞬间成了一份恋恋的情怀。可到底还是要收获的,不然,熟透的枣儿就会变软,发浓,一颗颗落下来,再无法下嘴。奶奶往往是打枣的总指挥。臂力大的父亲负责挥杆打枣,我们姐弟几个或端盆儿、或提袋儿,忙不迭地捡拾着,捡到又大又红的,赶紧塞进嘴里,美美地咀嚼。手忙碌着,嘴也没闲着。从门前路过的大爷大妈,羡慕的眼神飘过来,奶奶总会适时塞给人家一大把。那时啊,收获的何止是红通通的枣儿,也是农家的幸福,是邻里的和谐,是长辈的慈爱。

八十年代中期,房屋修建,那棵占据了重要位置的枣树被无奈砍掉,我挚爱的奶奶早已作古,后来的我也离开家乡,扎根小城。从此,那棵曾长满通红通红枣儿的枣树,时常拖着一条长长的布满思念的尾巴飘进我的记忆。及至今天,那棵枣树,又长成了缕缕乡愁,融进我不再年轻的生命里,不时呈现在我生涩的文字中。

漫步枣园,脚下是星星点点的油菜花,有无名鸟儿在弯弯曲曲的枝丫上痴情地呼朋引伴,几只白色的蝴蝶在翠绿的林子间翩翩起舞。伴着这生动鲜活的景象,棵棵老枣树在初夏的阳光下肃穆而立,像饱经风霜的老人,把毕生蓄积的慈爱,点点滴滴撒向人间。

忽然,一阵嬉闹声从枣园深处传来,笑声落处,一群着红戴绿的小朋友从远处跑来,大约在玩着一个什么游戏,粉嫩的小脸上正有细密的汗珠浸出来。看到我,他们忽的停住脚步,瞬间,便又嬉笑着跑开了。也许,成年后的他们,在遭遇某一个与枣树有关的节点时,会忆起他们环绕在枣林中的快乐时光。而我,也仿佛从他们身上嗅到了童年时的丝丝香甜。远处,正有一个气质不凡的人,摩挲着皴裂的枣皮,似沉思着什么。我揣度,他是否跟我一样,一直在怀揣乡愁赶路,而今,突遇小堤,再逢乡愁,倒有点不知所措了。我突然产生了一种跟他攀谈的欲望。

小堤的枣园,园中的枣树,在美丽的四月天,引起我长长的无限的遐思,更有乡愁牵挂在老枣树上,丝丝缕缕,绵延不绝,似烟似雾,飘飘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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