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 行
2015年5月2日,与朋友自驾出行,奔赴太行山,去见那曾不被外界所知而今渐渐走进旅者视野的位于山西盂县梁家寨乡大山深处的古老村落——大汖村。
三年前,夫作为一名户外运动的队员随群活动曾来过这里。他们群里有一位队友就来自山脚下的村庄,给大家推荐了这个地方。据夫说,那时路很不好走,一条砂石山路只能容一辆车经过,弯急坡陡,有的地段沟壑深深,坐在车上往下瞧,常常会吓得人脸色煞白。遇到上下有车,迎面会车更是相当困难。好在,那时来这里的人并不多,寥寥无几。
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问,是谁最先发现了这里的独特与古老,并将这个信息传递给外界,从而打扰了寂静的山野,引来了外界的喧哗?是画家,摄影家,还是历史学家,文学家?从资料上得知,2013年3月8日,山西省阳泉市阳泉广播电视台历经两年精心打造的第一部高清五集大型人文纪录片《大汖》举行首映仪式。该片已于3月27-31日在央视纪录频道(CCTV-9)播出。这是央视纪录频道自2011年开播以来,播出的第一部山西纪录片。片子通过大汖一年四季的变换和老人们的生活劳作,描摹出一幅纯粹古朴的自然生活画面,展示出传统农耕文明的场景,呈现出特有的历史价值。
我也是从读过相关宣传资料产生向往后慕名而来。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来到了山西盂县梁家寨乡的深山脚下。将车停靠一边,我们沿着盘山的砂石路蜿蜒向山中挺进。烈日炎炎,路面被阳光照射得金灿灿地晃眼。因为在攀高,每走几步,我都是气喘吁吁。途中发现路有加宽的地方,看来道路有所改进。真想让夫返回去开上车拉我们直奔村庄,可夫说,按计划我们就是要走上去的。好吧,尽管一路上都是汽车载人而上,还没看见几个人和我们一样徒步前行的,但用双脚丈量一次连接大汖和外界的盘山路,感受一下修路工人的不易,也算出行的一课吧。我们行走都感到累不堪言,想想那些修路工人又是如何一米一米地修完的。倘若我们常常能换位思考,对他人、对人生就会有不一样的理解和包容。
2.抵 达
群山叠嶂,山路蜿蜒。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跋涉,我们终于抵达大汖村口。古老的村庄,在一拨一拨游人的打扰下,纷纷攘攘喧嚣起来。
村前,那具有标识性的古槐,苍劲的枝干间,垂吊着一口不知年代的古钟。想来,它曾是这个古老村庄的召集令,大事来临,钟声即鸣,村民闻声走出各家各户,聚集到大槐树下,商谈村中大事。茵茵绿叶,半遮半掩着这口古钟,不细观察,还真不易发现。
整个大汖村就坐落在大槐树后面的一块巨大而完整的山石上。100多间有平房、窑洞、楼窑混合型的房屋,依山就势、错落有致的排列在坡上坡下,层层叠叠。这些房屋都没有地基。从外形看,似乎相互依托,实际自成一体。绝大多数房屋由碎石块垒壁、用粘土相砌,外面用黄泥抹面,屋顶里面是山木结构,外面铺着青灰色的瓦片。各家各户以小巷连接,用青石铺成或在石头上凿磨出台阶的甬路,将家家户户连接在一起。站在村庄对面的土台上观望,真有一种独特而别致的韵味藏于其中。想来,这里确是画家写生的圣地,是摄影者眼中的天堂,一些摄影协会已将此处作为摄影基地。村中的古树、古路、古石、古庙以及这些巧夺天工的房屋,还有村中的老人,都能成为摄影的内容,摄影师们随手咔嚓都可以拍出摄影佳作。难怪有人称它是深山里的“布达拉宫”。
顺着小巷依坡而上,一座座紧锁的院门显示主人已离去多年;敞开的无门的窑洞里放着古老的石磨,盘体剥落,推杆生锈,似乎也闲置很久。偶尔寻着半掩的柴门朝里望去,守候在门口迎接我们的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位大娘见我们从门前经过,热情地招呼我们:“娃儿,进来吧。”怀着无限的好奇走进大娘昏暗的小屋。屋里半窑土炕,半窑杂物,显眼的就是一方带风箱的灶台。坐在嵌了木头边儿但表皮崩裂的炕沿上,和大娘唠唠嗑,了解她的生活和子女情况,随手从背着的大包里拿出面包、点心等食物给大娘留下。心里好遗憾怎么就没有想到这里的艰苦,哪怕是把家里多余的床单、被褥、毛巾多带一些来送给大娘,也不枉来这一趟啊!临走时,倒了一杯大娘亲手烧的热滚滚的山泉水,大娘依着门框恋恋不舍地说:“娃儿,再来啊!”
询问了老人,得知目前只有11户人家共15位老人留守在村里,年龄最大的86岁,最小的50岁。问及儿女,家家都生的不少,4个、5个、6个......。老人们,面色黑红,精神矍铄。同样是80多岁的人,比起山外的同龄人要身体健朗得多。一位78岁的大娘,支撑着村里唯一的“农家乐”,接待来这里观光的游客吃喝。耳不聋,脑不痴,说话风趣幽默,好生开朗。她的老伴比她大两岁,该是80岁的人了,却天天用背篓往山上背水泥。一天要背十几袋水泥爬上山去,能挣个50元左右,平均一袋水泥也就能挣3、4元钱。这里很难看到电器类的东西。即使是电话也不见,只有个别人家儿女给配置了很简陋的手机。物质生活虽然匮乏,但这些老人都不愿意离开这里,去随搬迁到乡镇或城市里的儿女们过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陪伴了几十年的老屋、古陌,怎忍心说离开就离开呢。习惯,已是一种融进生命里的需求。
3.疑 惑
据说,上世纪50年代,大汖还有住户80余家、360余人,学校、供销社一应俱全。从现存的房屋遗址看,不难看出这里曾经有过的繁荣,至少称得上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小社会。那么,是什么原因让这里变成现在模样,村里不再有商店、饭店、药店,只有破败的房屋和零星见到的孤独老人?时事在怎样的变化中才促成了这种喧嚣与沉寂的反复轮回?
资料上说,上世纪90年代,山洪、泥石流的爆发,使大汖村险遭灭顶之灾,很多房屋频临倒塌成了危房、险房。当地政府为保证村民安全,帮助村民在山外安置,大部分村民就此搬出了大山。只有部分老人,故土难离,怀着对大汖村山山水水的眷恋留守下来。那条只容一辆汽车通过的砂石盘山路,也是1989年才修建的。那么,在此之前,大汖与外界的联系,靠的就是山中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村子里的老人们说,路和台阶,是先人们在岩石上一阶一阶的锉出来的。当我们行走在大汖村的山道小巷,确实感觉到它的干净无尘,感觉到别有一番情趣。
我用双脚沿着大汖通向外界的盘山公路一步步走进大汖,又用双脚沿着大汖最初与外界沟通的曲折山路走出大汖。在一步步的丈量中,我明白了由于地处深山,远离外界,使大汖古村得以较完好地保留。也正因为偏远使大汖村在发展上受到了制约。改革开放使各地经济发展迅猛,人们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汖村却被远远落在了后面。传统的农耕生活延续着古朴的生活方式,但物质的匮乏,一定会局限很多外村的姑娘不愿嫁到这个偏远的小山村,自然,村里的年轻人也就都走出大山另谋生路了。这就是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大汖的现状。
走在村庄里,想象这里惟一的娱乐活动,或许就是夏日的傍晚,老人们捧着饭碗聚在大槐树下,一边吃饭,一边回味过去的时光。住在山坡最高处的一位老人给我们介绍,他家有六个儿女,最开心的是逢年过节儿女们、孙子孙女们都回来,一大家子热闹的很。
4.回 望
我问自己,来这里,看什么?
——看人类的另一种生活方式。这些巧夺天工的房屋,虽然在自然的风蚀消磨中,由于无人居住,缺乏修缮,有很多房屋已破败坍塌或摇摇欲坠,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历史的述说。关于大汖村有明确记载的是将近500年历史。而传说中也不乏提到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如关于这里的初始创建,源于北魏年间,有马姓一族人自南方逃难至太行深山,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便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依山修建了家园。族长在山里发现了三叠瀑布,又见这里山光明媚,水色秀丽便以“汖”字为村庄命名。
重重飞逝的岁月,让后人对村庄的渊源历史难以清晰明辨,唯有靠传说来陈述它的过往。但无论曾经如何,今天它就伫立在这里,依然在缓缓演绎着属于自己未来的生命之歌。
村里的老人们,一边守望着大山,守候着属于他们特有的孤独、寂寞,一边还在口口相传它的故事。我想,透过这扇古老的窗口,我们更多是回望人类的足迹。阅读它,我们会知道人类曾经这样走过……
作者简介:
润雨,原名朱润鱼。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女作家协会会员。从事幼儿教育工作,中学高级教师,省级学科带头人,山西省模范教师。1995年开始发表童话、散文、诗歌,有数十篇文章分别发表在省级和国家级刊物及网络文学圈上。由北岳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煮一壶月光,醉了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