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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长跟咱称兄弟
作者:陈健
                                                     
       二孬忙完手里的活,还没来得及洗手,村长皮三就领了一伙人跨进院门。二孬心里陡然一惊,捐资、摊派,不管村里什么理由,只要让交的都交了。咋,皮三又拿自己开蒜。二孬的手有些抖。

      叔,皮三喊。二孬一愣。以往这皮三跟自己说话,大咧咧粗得不行,连嚷带骂的,今喊谁?看皮三的眼神,分明是喊自己。

       二孬愣怔的当儿,皮三便与一位陌生人迈过门槛。来人伸手握住二孬脏兮兮的手,动情地说,兄弟,这些年你还好吧。二孬更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来人是省里的厅长,母亲去世后,他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从母亲的日记里得知,当年母亲被错划右派下放到乡下一个简陋的铸造厂,吃不饱,受人歧视,粗笨的劳作累得她早产。她自己没有奶水,眼睁睁孩子喂不活,她心如刀绞,不知所措。一位待产的女人主动将孩子抱了出去,几日后,那位好心的女人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就用本不多余的奶水喂养两个孩子,对外谎称双胞胎,取名大孬、二孬。

       那是一段滴血的文字,深深震撼了厅长的心。按母亲当年的记录,厅长查了一下,最后认定二孬的母亲正是喂养自己的那个女人。然而二孬的母亲早以过世,厅长便在二孬娘的遗像面前深鞠三躬。临走放了话,清明节定来祭拜。

       憨厚的二孬突然冒出个做厅长的哥哥,无疑是三九惊雷,村民奔走相告,好人得了好报。

       下午,皮三领俩年轻人拎两把椅子过来,说,来了客人站着说话不像样子。

       第二天,乡里来了三个像模像样的人,两个二孬不认识,那个大个子,粗嗓门,说话拍桌子瞪眼的人,二孬认识,收征购那年,二孬的表亲办丧事,耽搁了几日,被传唤到大队部,这个大个子粗嗓门拍着桌子把二孬训斥到墙角,缩做一团。记忆特深。

       不认识的两位坐到椅子上,大嗓门站在一旁。随后又进来两个年轻人,把两袋面粉放进屋里。椅子上的一个人说,先从民政上解决面粉,有其他的问题尽管说。二孬忙不迭地说,没问题,没问题。

       几日后,椅子上的两位又陪一位胖子过来。胖子说,你就是李进发。除了户口簿二孬自己都感到这个名字陌生,很有些年头没人这样唤自己。二孬点点头。胖子说话很慢,但字字句句都透着关切。看样子进发的身体不太好,改日我给卫生局说一下,先检查一下。其实二孬心里明白,自己一直这样,瘦是瘦了点,可没病,吃喝拉撒正常,很健康。

       果真,几天后来了一辆印有“+”字的车,下来几个穿白大褂的,不容分说,硬是把二孬拽上车,拉到县医院,在一台台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前,二孬被结结实实摆弄了一回。

       之后,看望二孬的人多了。带好些花花绿绿的二孬从未见过的东西。这时,皮三总站在前边,先唤二孬一声叔,然后介绍是什么什么局的某某。二孬记性不好,又没见过世面,这个耳朵入那个耳朵出,只记住了送贼眉鼠眼乌龟的姓高。

       二孬门前的那条“水泥”路,几年前喊村村通时,镇上也没顾得上修,现在组织了大车小辆,书记下了硬任务,务必在清明节前将路面硬化完毕。

       清明节前几天路面提前硬化完工,单等清明节这天,厅长的车子顺溜溜地开到二孬门前。

       然而,纵然二孬家那些穿着气派的人望眼欲穿,厅长最终没来。厅长吗,自然有太多的应酬,忙,大家理解。

        又几日,仍没厅长的消息。天骤然冷了。天气预报说今年倒春寒。

        二孬被不断唤到大队部,几位领导模样的人轮流问厅长的情况,二孬吞吞吐吐,说不明白。

       早晨,二孬感到很冷,头很沉,嗓子象堆了火块似地痛。太阳升了老高,他才磨磨蹭蹭起了床,他想倒杯开水,压压喉头的火气,正好皮三一脚进来。

       熊样,看你就不像有福的相。皮三骂着,一挥手,几个年轻人进屋便向外搬东西。

       别做梦了,厅长搞错了地址。皮三边骂边用袋子套了那贼头贼脑的乌龟,提在手中,冲着二孬吼,冒认高干为亲是诈骗,是要坐牢的。

       不知谁碰翻了暖瓶,“嘭”的一声,像声霹雳,二孬立刻僵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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