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望溪,一个被摄友子燕念了千百遍的名字,一个被网友笑对寰尘写得美轮美奂的地方,它连媚眼都没眨一下,便把我和摄影群几个“好色鬼”生生勾了过去。难道是曾到访过的子燕在那里丢了魂?还是笑对寰尘在溪水里放了蛊?让我们赶得如此风急火急。
当车子在一望无际的竹海中盘旋,对于夷望溪,我们的脖颈已经伸出老长了。特别是子燕,一边回忆路程,一边不停地念叨着。尽管有子燕带路,还有导航仪,事实证明,我们还是迷在途中了。夷望溪,真是个令人兜兜转转、柔肠百结的地方!
迷就迷吧,反正到哪里都是看景,不在乎一定要赶到目的地。有时候,过程比结局更精彩、更让人着迷。尽管我和另一摄友小华在有无数个弯弯拐拐的山路上被车晃得云里雾里,但仍会趁着换气的间隙,打开沉重的眼皮偶尔瞄一眼我们经过的这些美丽山水。那竹林真叫一个大,我们的车子一钻进去,在将近两小时内连气都没喘一下,吭哧吭哧的,好不容易才爬出来。林里,除了竹子还是竹子,站成一排排、一列列,齐刷刷地。蓬松的竹枝遮天蔽日,有阳光从叶子的罅隙里漏下来,打在地面上未来得及腐烂的枯黄落叶上,一片斑驳细碎。山脚下,一条清澈的小江玉带般伴着公路、绕着山体蜿蜒。不知是江风还是山风一阵阵拂来,满山满坡都是竹子的香味,幽幽浸入骨髓。虽然我自认为走过不少地方,但这么大的竹海,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莫不是夷望溪送给我们的见面礼?
到达兴隆街码头后,乡政府的工作人员热情地指挥我们泊好车,并大致介绍了夷望溪的情况。为方便摄影,我们一行五人单独包了一条小船。说是小船,其实空间并不小,应该坐20来人没问题。真有点奢侈。我们把相机包、脚架散得到处都是,连我的帽子和围巾都有座位。船夫也挺好的,尽力配合着我们,慢慢悠悠地晃。真是纯原生态的好地方,包括住在溪里边的居民,以及他们养的那些阿猫阿狗、阿鸡阿鸭,都是乡里乡亲。
夷望溪在沅江的上游,从沅江进入夷望溪风景线的那一段,犹如船在漓江行。那些像笋一样从江里冒出来的突兀的山体,尖尖的,这里一根,那里一根,有点桂林山水的风味。难怪有人说夷望溪为湖南的“小桂林”。不过,以我到过阳朔、桂林好几次的体验来说,我觉得夷望溪水比漓江之水要内秀、丰盈得多。当然,这也是大都市和小村庄的区别。桂林、阳朔太过喧哗热闹,如果还一味要求它保持清纯内秀的话,未免太苛刻太强人所难了。夷望溪是小家碧玉,是“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娇俏模样,风姿是截然不同的。我是乡野里长大的人,自然更青睐于夷望溪这样的原生态景点。初初相遇,便有种回乡的感觉,像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友或者故交。
水心岩,顾名思义就是水心里长出的岩石,是夷望溪标志性景点。这岩石,光秃秃圆滚滚,像只企鹅般大摇大摆地立在沅江至夷望溪入口处不远的水中央。岩石上方建有三座寺庙,不大,白色的墙体,并排而立。远远看去,像个油光可鉴的大脑袋上戴个小小的厨师帽,有点滑稽。这样一想,整个水心岩就成了一个腰圆肚阔的厨师。也难怪,夷望溪的水质这般清澈,里面的鱼虾一定很鲜美,用来炖汤是最好不过了。水心岩千万年来,一直享用这独特的绿色食品,能不腰圆肚阔?
想去近距离问候一下这位大肚子“厨师”。我们下得船来,拾级而上,狭窄而陡峭的石梯有点让人腿肚子打颤,好在两旁有铁链可供扶手。小华见我视力不好,又恐高,在一旁不停地提醒我,生怕我摔倒。真该谢谢这些可爱的小伙伴们。
站在岩顶远眺,夷望溪与沅江边四周景色尽收眼底。听闻,当年有个农民起义领袖叫杨幺的,就在此岩上设祭坛祷告苍天,祈祷起义胜利。后来,见夷望溪风景旖旎,就干脆在此安营扎寨。他日日研习兵书武艺,果然打了不少胜仗。想啊,水心岩这般陡峭逼仄,其孤兀自不必说,又加之四面环水,除了读书习武,住在上面的杨幺也不好干点别的。心无旁骛,想不成功都难。只是不知眼前这几座庙宇是不是杨幺在此修建的,我带着悬疑。
当然,夷望溪还有很多景点,什么象鼻山,奶子山,千年古樟等,船夫一一介绍着。我似听非听,眼睛,一直注视着船下这一汪清澈的溪水,看它如何将两岸青山悉数揽在怀里,如何在胸中藏下这万千丘壑的。说这是溪水,我觉得更应该叫江水。溪水,在我印象里是瘦瘦的,潺潺流淌的绳一样的一股或者几股,有时分开有时汇集,唱着山歌一路逶迤而去的那种。若在途中遇到了障碍物,还会将自己摔成无数个碎片,白花花的,有点矫情,有点做作。而眼前的夷望溪,是宽阔的、平缓的、寂静的、和高深莫测的,像一位隐逸山间的得道高僧。水到底有多深,我不清楚,但我从山的倒影树的倒影草木的倒影来判断,水质是清澈又清冽的,从倒影中可以数出一片片树叶来,非常清晰。
静水流深,这么丰盈的溪水,它一定很智慧。望着夷望溪这沉默不语却内蕴丰富的溪水,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住在这条江边的宛如这溪水般的聪慧女子笑对寰尘。对于寰尘,我曾经一度疑惑,为什么她的文字那么耐读,哪怕只是一些小小的家长里短、柴米油盐,被她细细碎碎一念,也能念出深奥的大道理。原来,她的文字就是用这样本质甘冽的清水熬煮的,真水无香。同样,远在西湖的好友原野清风也是这般的女子,谦恭内敛,知性平和。西湖的水,夷望溪的溪,都是灵性智慧、超博广达的,她们两个临水而居,水已经将自己的善行和品性植入了她们的灵魂,所以才有这般温柔静好。我们三个相识相知多年,今生,与这样的女子做了朋友,我便拥有了一怀山水,一江清溪。
知己好友如同陈年佳酿、出土的青花瓷,可遇不可求。虽然我身处夷望溪,但一路走来,人生里所遇到的那些美丽的风景,那些真诚善良的人,又怎能忘却?能够遗忘的只是胸中的块垒、俗世的烦忧。置身于此,被夷望溪清亮的山水一洗濯,身、心自然就轻松起来。后来,船夫将我们送至一小村庄,有田畴阡陌,有村舍俨然,有老人在树下吹着凉风,有小狗在檐下打着瞌睡,真有世外桃源的幻觉。
不过,夷望溪山水虽好,但也有自己的伤痛,只是它不言说。如已至中年的我们,坦然接受命运所给予的一切。虽然此处地势平缓,但全部是山地,能用来种粮食的田土并不多。趁着在村庄溜达的机会,我与一对在地里栽油菜的夫妇聊了一阵子。他们说,家里五口人,就一亩多田,孩子们都外出打工了,不然就会饿死。还说,孩子小时,是自己在外头打工,现在,身体不好了才回家的。一亩多田,是个什么概念?这样的山田,原本就比较贫瘠,满打满算,大概也就能收获1000来斤谷子的样子,除去生产成本,又剩多少。
“为什么不去捕鱼?为什么不尝试迁出去?不是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么,这里既有山又有水,咋日子还会这么艰难?”我感到愕然。
答:“溪里的鱼时有时无,难有定数。再说,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已经习惯了。”
这么丰富的水力资源,咋会没鱼?难道真是水至清则无鱼吗?我不得其解。但从他们淡然的脸上,我读出了平和淡定、满足安宁、与世无争的人生真滋味。这于现代生活而言,都是可贵的,是丰裕的物质换不来的。我懂了。原来,在这里居住久了,连生活最基本的物质条件都可以遗忘。他们满足于现在的这种生活状态,无怨无悔地守着自己的村庄,爱着这些山水。所以,他们仍然会过得很好,至少内心是充实的、安然的,如这一溪静静流淌的清水。
存在即合理。我,无需慽然。
作者简介:尘埃,本名杨跃清。湖南省作协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艺术家采风学会会员,长沙市摄影家协会会员。自行车、户外爱好者。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向着诗和远方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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