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为这座涂满雾霾的灰色都市,再次覆盖上了一层灰黑色的水粉。整座都市在灰黑的色调中愈发暗淡。阵阵秋雨袭来,在暗淡的基础上又给都市带来了几分不安。
就在被秋雨洗礼的都市中,人们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和愈发的阴冷影响,依旧忙碌着。街道上,穿梭的汽车溅起水花。路旁的商城即便在这种天气里,也吸引着众多顾客。
站在窗台边,望着秋雨中的都市,我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关于秋雨的诗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君道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这些诗句同样是描写秋雨,却以不同的角度表现出了秋雨各个侧面的美。秋雨在这些诗句中,时而缠绵悱恻,时而情深意浓,时而空濛宁静,时而又可亲可近。但无论从哪一首中也无从寻觅类似今天这场秋雨的色彩——昏暗。
这的确是一种和有雾霾的色彩。我想若用诗词的形式描写这样的雨境,不但是对秋雨的深沉思想和略带忧郁之美的意境的玷污,而且是对诗词之美本身的践踏。
同样是秋雨,为何穿越了几个千年之后,改变了原有的魅力,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站在窗台前思索着这个问题。在思考中,窗外汽车的轰鸣声向我思想的平湖中投以噪音,使思想的湖面浪花频起。
窗外雨境中,哪里还找得出巴山剪烛、空山新雨的影子?哪里还能感受得到秋风秋雨带给人的那份宁静、那份深沉?这里有的只是秋雨的凄凉、秋风的阴冷、雾霾的晦暗、都市的喧闹。看着这一幕,我似乎觉得埋藏在诗词中的秋雨意境是埋藏在人们心灵深处的理想净土,是建立在民间故事中的陶然乐园,是描绘在画卷上的水墨丹青,是人们对理想生活环境的艺术化呼唤,是诗人对理想乐园的艺术化表现。不只是秋雨如此,在诗句中,似乎任何一处景致都饱含着人们对心灵中的那份净土的向往。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儿童遥指杏花村。何等的唯美、温馨?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外,晓风残月。何等的惬意。而今,身居闹市的人们要亲近深埋于心中这份温馨、惬意,只能在诗词中寻觅了。
都市给人们带来的是什么?财富、信息、机遇、便捷,诸如此类。可谁又想过隐藏在这些财富、机遇后面的是什么?
我久久伫立窗前,看着这和诗词中的秋雨之境截然相反的秋雨,看着这些似乎面无表情,来去匆匆的路人,看着这被秋雨洗刷,被雾霾晕染,被工业化、后工业化文明雕琢的都市。雨,在这里似乎是喧闹焦躁的,并无“雨打芭蕉”之音。人,在这里似乎是互不相识的,何来“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之情?城,在喧闹中,似乎有几丝凄冷之意,难寻“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之境。
也许,这就是工业化、后工业化造就的环境:财富中夹杂着雾霾,机遇里深藏着阴郁。也许,这就是现代文明建造的家园:成就和异化同行,便捷和畸形相随。当人们在不择手段地追逐高额财富时,可曾有人望一望我们头上的这片天,是不是依旧湛蓝如洗?当人们在不惜代价地攀登象征荣誉、地位的宝座时,可曾有人看一看我们的家园,是否依旧充满亲情?当人们获得了现代文明赋予的桂冠时,可曾有人想一想我们的心灵可依旧纯洁无尘?
也许,这就是现实事物存在的状态:利与弊的标签总是分别贴在事物正反两面。也许,这就是被标签现象所迷惑的人:只看到了“利”的红色标签,往往不能、不愿,甚至不屑看到“弊”的黑色标签。
当人们看到现代文明的红色标签时,无不欣喜若狂,纷纷跃跃欲试。就在现代文明的海洋中,有翻江倒海者,有潜踪深水者,有近海垂钓者,有远洋寻宝者。现代文明海洋也向人们张开了博大的胸怀,任人挑选所需之物。人们在享受财富、逐浪远航时,获得了极大的丰收,然而,人们就是为了眼前的丰收,或情愿,或无奈,或有意,或无意地抛弃了比此丰收更为重要的财富——赖以生存的家园、赖以存在的人情。
窗外,秋雨初歇。都市在雨的洗刷下,雾霾减轻了不少,天空也展现出本该有的湛蓝色。人们在雨霁都市中,深深呼吸着些许难得的清新空气。
但是,人们可曾想到当我们的都市被现代文明的雾霾污染时,我们的心灵家园同样也遭受着现代文明的雾霾污染;当我们在呼吸清新空气时,是否也让我们的心灵也享受一番清新空气带来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