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蔲的诗歌有着曲径之下的平和之美……
艾蔻是个诗歌写作沉潜者,安静地在一家医学院工作写诗多年,多元化的语境下,不张扬,不浮躁、以一种近似抛物线的形式,走在自己喜欢的曲折、隐喻的诗歌道路上,追寻生命记忆中诗学之美。其诗歌品色,在河北乃至中国80后女性诗歌创作中,呈现一种异质并有一定的典型意义。
艾蔻的诗歌有着曲径之下的平和之美,她的诗歌携带着生活的烟火和诗意中烟霞之气,有着精神与散漫生活的体温,这几乎是个悖论,在悖论中显示艾蔻诗歌面目的渐渐清晰。她的《宝丽儿童照相馆》《旧街消失前》等,以世俗生活的一面,触及精神深处花朵的不可靠近性,反衬出外公、母亲个人形象逐渐清晰和温暖。前者通过自己捻一根烟叶并伸到嘴边去试,去触及和怀念外公的世界。后者通过一条旧街道的各种小店老板都是我妈的熟人,这么一个具象,来说明、记录一种生活的过去或终将消失。一如母亲一直看不上这里的菜和家禽,却不得不从两千公里外的地方赶过来,日日同它们周旋。这就是生活。个人的小想法、小态度,愿意和不愿意,在生活面前都不堪一击。用诗的形式把这些说出,说出体温、说出岁月通感下一种生活的无奈和陌生化。这两首诗呈现出的意义远远超过文字表面所展示的意义。显示出内在思想张力和多维度的指向和思考。 米沃尔说:诗歌时代的见证。当然可以见证这个时代的大事件,也可以见证时代的一个角落。而现代社会更多由时代的角落组成。其实,我们知道现代社会每个人的面目将逐渐清晰起来,每个人就是每个人自己,现代社会无论赞美或批评,往往都要焦点落在一个人上。这就是现代社会与传统社会的区别,这就是一首诗是不是具有现代性的一种说明。
她的所见所思,注进了她的身体和精神的生长史……
一个女性诗人,常常不可避免要写到只有做了母亲之后的思想之体悟。我们常说一首诗好与不好,与它的境界有着直接关系,境界这个词被评论家反复使用。其实从某一种角度上,我理解的境界与情怀有着一致性,都是在说人的一种延续,一种后发展。她的《你会变老的》写得缓慢而深沉,一种母亲自言自语的幻想和叙说。这个时候,无论是诗人或是文本呈现出的都是进入一种向后看的状态表达。就是我们想到儿子的时候,想到了我们后世千秋万代生生不息和繁荣。已经过去了的和当前的,都成了一种内心幸福的铺垫。而在诗的表达上,诗人也显示出80后小女人的自我珍惜和独立诗人的审美指向。“那个晚上我真好看/年轻,有长头发”。正是这种审美指向,带来了她诗歌话语和风格所追寻的曲折之美和深度。这首诗歌的开阔还表现在,它通过一个母亲而最终指向所有母亲,这一庞杂和辽阔的情感世界。于此类比的诗还有《比一个月还要长的时间》《爱的叹息》等。
我们常说生活底背影响一个艺术家的审美方向和创作指向,艾蔻长期在医学院工作,她的所见所思,经过提炼之后,注进了她的身体和精神的生长史,她在《他没有活过40岁》写道“那又有什么关系/没有活过40岁/没有活过30岁/没有活过20岁/甚至没有活过10岁的/都大有人在啊/可我并不是想和他们比这个/死之前/他对自己说”。在《理想之爱》中写到“你沉沉睡去/一日复一日/潜心练习/死亡的姿势”。还有《撒沙之后》《终极撒沙》等,这样的作品也许过于伤神,所以艾蔻写得并不多,但其硬朗的思辨和尖锐的刀痕,还是产生了巨大的能量,增强了她诗歌的宽度。
她不动声色的尖锐,就像一把藏在钱包里的小刀……
诗歌是一种特殊文体,它有特殊气息而形成的气场,有着无法明说的秘密。比如,数学上我们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诗歌不是,它常常要用一个根线,在空中形成一个抛物线,绕到事物的背后,洞察事物本质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常常无法用最明了的语词,像机器说明书一样进行解读。这就是人本质上复杂和存在发展的秘密。她的《修行第一章》《十万种幻觉》《玛花》《日光虚线》等诗歌,在一种繁复的意义和不可名状的隐藏中,在感性和理性之间闪转腾落,跌宕起伏。虚幻或虚指,现实或幻觉,出现了新的审视内心和世界的视角,这些诗歌看似虚无,实则力量强大,一旦深入进去,就会被其隐秘的表达和潮湿的途径所迷惑,形成现实与精神上的反射和交织,对文本内涵边际起到拓展作用。
艾蔻的诗歌给人不动声色之感,在那种安静的气息中完成对生活,对自身的一种观照,呈现在具体诗歌中时,往往是一种散淡的反思和追寻。在《新一轮的漫漫长征》《摇篮曲》《如何在他人的生命中一闪而过》等诗歌中,内藏了她不动声色的尖锐,就像一把藏在钱包里的小刀,外边被其他的事物所包裹着,需要结账时,一把闪着光的小刀就出现在面前,平静而锐利。还比如她的《蝴蝶》,只有四句:”蝴蝶翩翩起舞/翩翩起舞而已/观者就想入非非/想入非非了”。句子平静得令人惊讶,呈现出的诗意同样令人惊讶,个人体验转入大众体验的顺畅,依然令人惊讶。艾蔻是一个向内审视的诗人,感受万物,洞察内心。从一个心理地理进入,抒写形而下生活经验,这些经验常常点到为止,在更广阔的意义上留白,让读者去想象,常常能形成诗人、文本、读者,三者互意的呈现,这种写法渐渐成为她诗歌主体精神表现的一种常用方式。
艾蔲的语言有自己独立的面目……
当我们说到一个诗人的时候,我们常常有两点要谈论,一是她的诗有别于他人的面目,二是诗歌语言对于我们的触及性,也就是诗歌的语言是否点然了我们的阅读和思考兴趣。艾蔻诗歌语言偏向于清晰、朴素、饱满和干净,像旷野一个沙粒子,有自己独立的面目,不粘连,独自存在,但连接到一起,就是彻底连天的沙漠,产生巨大的烘烤性和力量。她的诗歌语句落脚点往往在出人预料处,但却不陡峭,无棱角。有时候猛一看,是毫无冲击力的语言,和80后诗人提刀杀出的语言是两套语言系统。有时候,她诗中的句子,似乎是一个活到了一定岁月的人说出的,曲折只是语调上的曲折,但更加白,那种清晨白开水的白,喝一口直接润嗓润肺,会产生一种通透感,但又带有年轻女人的新鲜感。比如她的《溶洞里》:“我,用旧了/气喘吁吁/度过很多清晨/我拧开门/随机的陷入纠纷/星球继续旋转/旋转的倾角/却不再令我兴奋/时间,臃肿了/常常节外生枝/象慢的屠刀/剔不掉骨上的筋膜/奇怪的是/身体越沉重/行动越轻盈/我终于可以倒回去/触摸曾经的未及”。还比如她的《故意》《流浪家》《流年》等。海德格尔说,“当思的勇气得自那自在的吩咐,命运的言词将一片绚丽”。我常常惊讶艾蔻语言中那份自然和坦然,那份不紧不慢复合式的表达。主体的思索性,显示出小草一样的坚韧和顽强,如《比一个月还要长的时间》《你在井下等着我》等。但是这种语言和思考模式也有其弊端,也就是对磅礴生命力和历史的穿透力,以及时代思想的坚硬品质就显得松软和不足。如果她能在主体精神的激荡和思想的驱力方面有所突破,那么她诗歌的坚硬度和厚度,必然会持续得到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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