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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可能”将诗艺推向一种“可能”的高度
作者:赵历法

                                                                          

(作 者 近 照)

 

        作者简介 赵历法,重庆作协会员。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刊《世界诗人》(混语版)《大昆仑》《红岩》杂志、《世界华文诗报》《中国诗歌》《绿风》《扬子江》诗刊、《诗潮》《草原》《诗选刋》《贵州作家》《青年作家》《花溪》等刊。有诗作多次获《诗刊》《星星》诗刋、《扬子江》诗刊等全国性诗歌大赛奖并入选《2007中国诗库祖国啊,亲爱的祖国》2011、2013、2014中国新诗排行榜多种选本出版诗集《胸中的涛声》《春风吹着秋》、诗评集《走进诗人的心灵世界》、诗合集《三人坊》(与李墨、唐力合著)、《诗家》等。

 

                                                                                 ──读诗人刘清泉诗集《101个可能》

 

        刘清泉是重庆诗群,也是中国诗坛一个沉静、低调而优秀的诗人;他不事张扬,却走进了读者的心中。他以自己一颗虔诚的诗心,听命于自己人生感悟和生命体验的诗意召唤,用自己语速平缓而笔触犀利的诗笔,直抵真诗的内核,执意将诗艺推向一种可能的极致,并已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现在,诗人将自己的第三本诗集《101个可能》慎重地呈献给读者,我便在这次集中阅读和学习诗人作品的绝佳机会中欣然打开了这本优秀的诗集──

     诗人在开卷诗《可能1: 蓄意》中和盘托出自己一生历程的可能性,以及何以为诗、诗何为的诗为行程,是蓄意,也是宿命。人生轨迹不能背离先天命数,也离不开后天的抗争,而心相情缘更无法摆脱爱恨情仇的羁绊。人生在世,什么可能性都有:贫贱、富贵、健康、疾病……抑或贫病交加,抑或荣华富贵。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心性如何,有什么样的人生态度。人生路上,“可能是/疾风拟人,惹得话如小鹿”;“可能会停下来,看,再看……”。其实,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看待人生境遇,把一生的景象看淡,心胸自然开阔,容得下世间万象,更容得下自己一生的命比纸薄,或者寿长辱多。富甲天下是命,日暮途穷也是命;平步青天是运,命途多舛也是运。面对来路和去程,碰,躲闪,汗湿掌心,酒微醉都是人生的选择,不要预设,不要梦,只要知道“月在升起,月是新月”就行了;或者再糊涂一点,或者再睿智一点,人生岂不海阔天空,艳阳铺路。

      这一切,可能是爱吧。”

      这一切,更是诗人的蓄意而已。

      但,这篇短文却不是蓄意而为,而是我阅读诗人刘清泉诗集《101个可能》时心绪流程的物化呈现,即感悟心语的自然奔涌。

      首先,让我感叹不已的,是诗人刘清泉诗思的敏锐性和诗蕴的丰盈。

      从1到101,数字在增加,时序在推进,《101个可能》十分清晰地凸现出诗人创作思维的极度活跃,其思维脉络终端显示的虽是时序数码,实则展开的是诗人人在旅途的人生画卷及灵魂与生活碰撞的火花闪现。诗集中很多作品都写于同一月、同一周、同一日,诗人诗思的敏锐性就这样一一显影于分行的汉字之间。我们先来看看《可能1: 蓄意》 《可能2: 颤栗》两首诗的写作时间,它们写于2008年10月14日和2008年10月15日,两首诗集中展示的是诗人蓄意臆设的人生多样性生活的复杂性:“可能是爱”“可能病倒”,就连“可能是一双握过的手”“头靠头”瞬间也会“可能让两个欢喜的人难堪。”人生的某个路口,一念之间很“可能横跨两省,也“可能跨上一截坚硬的街道”;“我和你/可能组成一个故事”,在这些故事中,我们“可能晒”欢快的心情,也可能藏得更深更远”。人生景观的不确定性,淋漓尽致地在诗中展露无遗。再看《可能3: 象征》《可能4: 永夜》《可能5: 预告》三首,均写于2008年10月20日,前两首写于这天黄昏的阴雨时和雨歇之后,第三首写于这天薄雾的夜里。诗人以为自己“这辈子肯定不能遨游太空,于是就产生了“坐飞机象征着某种绝望”的想法。“这辈子肯定不能遨游太空”,是大多数人不能实现的客观事实,诗人却下意识地,把人们自觉或不自觉、自知或不知而忽视了的人类社会的这种普遍存在的客观事实,进行人生课题的深层思考。当然,我们也可以把它说成是人生某种可能性的一种象征,而“永夜”则是人生某种可能性的又一种象征。当“可能的秋风吹进了现实/月已入睡,为何我的身体里/还没升起必然的冷”,“耐心的树叶也黄了/谁想到了分离,这无法解除的调令/把我隔在了丰收的对面”(《可能5: 预告》)。既然,人生可能是这样的,也可能是那样的,那么,我们可不可以预先作出一种预设或假定呢,可不可以预先作出一种提示或惊省呢,“预告”就理所当然的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一种人生吧。接下来的《可能7: 感叹》《可能8: 风筝》两首诗,同是2008年10月25日完成的。这是两首缠绵悱恻而又荡气回肠的爱情诗,尽管诗人在这里把人世间卑微的爱描绘得千姿百态、千回百转,然而“我小小的爱却凭借爱的翅膀,翱翔在人生和社会广袤的天宇,阅读的妙趣横生和感慨万千,把读者带入到一个比世俗的爱情更为宏阔和高远的境界。风生水起、波澜壮阔的惬意更加辽阔了我们的视野和浩瀚了我们的襟怀。

      三天七首诗,竟十分清晰地透视出诗人诗思的敏锐和诗歌丰润的內容。瞬间井喷犹如火山暴发,我们从喷射的熔流中提取出预设、乌黑、窗户、书店、酒吧、静谧、合鸣、灼热、遨游、深邃、永夜、预告、浪漫、粉碎、现实、必然、冷场等不及物词语和新月、疾风、秋叶、长发、荒漠、斜阳、薄霜、阴雨、细紋、风筝、翅膀、蟋蟀等物质性词语,以及爱、病倒、汗湿、微醉、难堪、颤栗、嫉妒、疲惫、慵懒、感叹、寂寞、怯弱、窘迫、犹豫等一大批情感或感观情态的词语一一检测,除了词与生俱来的语素外,我未能从语素的分析中发现其他异样的成分。然而,当这些词置身或融入诗人这些诗的字里行间,它们在其特定的语境中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诗中的词语或词组均已发生了奇妙的语意和词性的阅读感应,原本平淡无奇的诗句,读者被瞬间激发出来的阅读惬意感染,全诗的字面题意和隐于文字背面的深层题旨均同时显现出来。这些诗中,不但呈现出诗人个体情感的生命体验,更折射出当下社会在特定历史时期的自然物象及其必然性。认真阅读这些诗歌的读者,心底便会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而更让读者感慨的是诗人诗思的敏锐和诗藴的丰厚。

     诗人刘清泉对意象的寻觅和选择别具一格,常常化腐朽为神奇,一个老掉牙的意象,读来也妙趣横溢,格外惬意。“月亮荡在湖中央”(《可能7: 感叹》),一个司空见惯的自然景象,也是被很多诗文用烂了的场景,毫无新意可言。然而,诗人仅仅用一个“荡”字,意象和场景全活了,且趣味盎然。秋夜朦胧,凉风徐缓,荡在湖中央的明月远比春风中荡着秋千的女子更让人神往。此句诗,还并非只是意象优美而已,娇憨、妩媚和调皮仅仅只是明月外在的形态,而深藏不露的更在于它的导向作用和引进力量,“月亮荡在湖中央”一亮相,不但十分自然地领出相当于我们走在校园”的诗句,更是顺理成章地导领着“我们牵着手,而月亮和湖水/在碰头,在拥抱,甚至更亲密”的诗行。此外,“月亮荡在湖中央一句还具有化妆、美容的作用,此句一出,其后的一串诗句由此增辉不少,不信,抹去“月亮荡在湖中央”这一句读读看,绝对逊色不少。此诗结尾的意象和意境最是意味绵柔和内蕴丰盈:“月亮落下来,湖水砸疼了,皱起/一圈两圈細纹,雾里看花的夜色里,湖面漾起浅浅的涟漪,那是天上的月亮落进湖里荡起的波纹。同样是一个陈旧的老意象,诗人竟神奇地翻出了新意,落下来的月亮把“湖水砸疼了”。一个“砸”字,一个“疼”字,一湖水鲜活得水灵灵地让人心疼。多么优美的景象和意境啊,而“我们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意味深长的结尾把读者带进了更加意味深长的无尽遐思。

      人都有过思念,有过思念的翘首,有过思念的焦灼,诗人也有这样的经历和铭记。但诗人的思念具象、生动,其意象虽然平常却独特,让人过目不忘:“我只知道思念是一张弓,拉满了就不回头/也不考虑碰壁的回声(《可能52: 一颗心亮着……》)。

      月下漫步,你注意过你铺在脚下的影子么?路过玻璃橱窗,你观注过你投身其中的影像么?我在诗人的诗集《101个可能》中看到一个很美的投影:“人影子印在玻璃上,似一羽枯叶蝶/又似半页偏偏倒倒的发言稿/那么薄,那么潦草”(《可能69: 风吹三两下就淡了》)。

      诗集中的爱情诗很美,有的不但写得别致,且更有深意。比如《可能17: 需要》一诗,诗人就为我们描绘出爱的一个沉重的侧影。爱一个人,不但“需要经过一座立交桥”,而且必须是在“内心绽放满园鲜花”的时候才能实现。这个多少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社会,有时想要真正爱一个人却并不容易,世俗的爱再真诚再坚贞,它也要以坚实的物质基础作支点: 你有房子吗?你有轿车吗?你有足够多的维系生存的日用开支的钞票吗?如果没有,你拿什么养活俗世的爱情。就平民百姓而言,“通常我从桥下穿过/低调、无声,把自己当成一只病态的猫,然而,在这个贫富极度悬殊、腐败极度透顶的社会,权贵们横行无忌,无权无势又无钱的草民,纵然埋着头侧身而行,那些“从桥面扬长而去”的车,不但“瞧不起我小小的爱”,而且“它还会带起一阵锥形的风”,把“我小小的爱”的生存环境刮得“摇摇晃晃,甚至“根本不管我是否心如刀割。尽管这样,我还是坚持在“更多时候”“经过夜晚走进更深的黑去爱你”。当“我起身为你开门”的瞬间,“把手传来深冬的寒气”不由得人感慨万千。在这样的环境中,有时我们“牵手像贼一样忐忑”,然而“当汗水落进两具饥渴的身体”的时候,“我看见整个重庆城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生活丰富多彩,也变化无穷;可以在此岸,也可以在彼岸。

      “我看见你/甩一甩长发登上了那辆开往幸福的车”……

       而诗留给读者更多的却是关于人生与社会的思考。

      诗人刘清泉诗歌优美的语言特色和风格同样让人叹服。其诗语言淡雅清丽、想象奇妙、联想丰富;同时,诗的表情达意含而不露且又明白无误,叙述技艺让人眼亮和慨然。“只有一个月亮盖住我的身体(《可能13: 风景》) 其中的“盖”字,不但新,更神奇。被月光照耀也好,在月下倘佯也罢,这些大家都知道,唯独未闻月亮还会像被子一样盖在一个人的身上。好一个刘清泉,真不知你大脑沟回里有几多皱褶,竟然会在这特定的场景中蹦出这一个“盖”字来。多美的意象啊,月亮盖在身上,“比太阳温暖,比锦衣华服更惹眼”。接下来的意象不美么,“小榕树在风的示意下潜伏起来”,蒙蒙月色在风的吹抚下,好像要把小榕树遮蔽起来,实际上是小榕树“像淘气的孩子”,要“在风的示意下潜伏起来”。“潜伏”一词在这里多美,俏丽而淘气,毫无疑问,把“潜伏”一词安置在“朦胧”“遮蔽”“隐藏”的岗位上,“反受到时间的宠爱”。前面提到的《可能7: 感叹》一诗的首尾句子同样是很好的例证,诗的开头就给读者意想不到的惊奇和欣喜,结尾更是让人始料未及。这样不动声色地交代时间、地点、人物、环境等事件生发的成因或场景元素,真可谓调遣汉语设阵布兵的高手。

      下面,我们再来欣赏一些难得的佳句,它不但让读者获得有如含饴弄孙般的惬意,更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欣然和神清气爽的快感:

      “我已经进入秋天公认的敏感区/爱需要一次抚摸,才能把稻穗变成米”(《可能68: 从进行到进入》);

      “如果恨也来自想你,那我愿意是你/唯一恨透的那个人。”(《可能71: 齿轮》);

      “拱桥大概也是这样吧──/把别人的相会弄得曲折,自己也不得不/弯下腰来,受尽水岸的推搡和排挤(《可能83: 消磨》)。

      这些十分常见的事物,很平常的物象,在诗人笔下不但妙趣横生,且寓(喻)意深刻。

      不管从本意的表达,或意旨的转移,抑或诗人虚指与实指兼而有之,这样的诗歌语言和言叙方式都美而亲切。

      在物欲横流,信仰、道德、良知、孝行、诚信丢失殆尽的今天,当我们合上诗集《101个可能》,我们会有怎样的祈愿和呼声呢?会不会仰天长啸:“还有多少条路通往灵魂,让爱合成爱?”(《可能10: 拥有》)诗人仿佛就这样替我们喊出了心底之声,并且还强调一句:“爱可能逃离这个时代,连阳光也冷硬”。这样的拥有,每一个有血性的炎黄子孙会心甘吗?!这时,诗人又不失时机地替我们吼出了深埋心底的又一声狂风怒号:“是你逼我从隆冬开始描画春天的(《可能15: 纠缠》) 接下来的景象自然蔚为壮观:“复苏的我们把一切看得很淡/这一次,花好月圆,生机盎然/春天也在讨好我们/再没有谁,能够代替我们好好活下去(《可能20: 复苏》)。

      是的,“再没有谁,能够代替我们好好活下去”,从诗人的《101个可能》的个性化语言展示的101个生活场景、101篇诗意历程的优美铭文中走出来,走进当下缤纷而炫目的现实生活,我不再摇摆,不再左顾右盼,我毅然决然地走向中国新诗彷徨100年后的诗意的明天,因为中国诗歌的“春天也在讨好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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