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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熟时节
作者:赵志勇

(赵志勇先生近照)


         乡村的农活中,没有比收麦再要紧、再累的了。 

      几场干热风过后,先是绿油油的麦秆开始变干,接着麦穗转黄,从田间阡陌走过,空气里裹挟着麦子独有的香味。有经验的庄稼把式,往地头一站,凭眼力就知道麦子该不该开镰,但还是习惯地随手再掐下一两穗沉甸甸的麦穗,漫不经心地握在手里,对掌一搓将麦壳吹了去,掌心便剩下光溜溜、圆鼓鼓、饱实实的麦粒了。麦粒,略带潮湿尚未干透,放在嘴里一咬劲道但不咯牙,新麦的清香便也在味蕾跃动。  “这块儿地该收了,不然再来一场干热风就要减收成了。”庄稼把式的话没有人不听。 

      此刻,家里的人不分男女老幼,统统都要上阵。劳力少的人家,还要四处张罗亲朋好友帮忙,生怕老天爷来个“六月的天,孩子的脸。”一闹天气,不但是一年的辛苦白费了,眼瞅着的到手的收成还得泡了汤,难怪家中老人管麦收叫“龙口夺粮”。  唐代的白居易最知道麦收时节农家的不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早年间的一幅收麦图跃然眼前,我以为,没有亲身体验是写不出这样的诗句的。

      对于收麦,我幼时的记忆最为深刻。改革开放之初,家住农村的大姨家分到不多的田地。每到麦熟时节,因我们这些被称作非农户的孩子家里没地种,十几岁的我总被大姨征去做义工。割麦的头天晚上,我与岁数相同的姨弟被早早赶到土炕上,养精蓄锐。屋地下,姨夫猫着腰唰唰唰在磨刀石上磨镰。每个人的镰刀都被他磨得削铁如泥,吹发可断,姨夫说磨快了的镰刀用起来出活还省力。镰刀把也都被他细心地缠上布条,这样就不咯手了。次日一早,格格窗上窗纸刚露白,大姨就爬起来了,为每个人备好长袖衬衫,以防麦芒扎身,接着开始点火烧水。水烧开,倒进一个大大的塑料桶里,再弹几粒糖精进去,供我们带到地里消暑解渴。往地里走的时候,正是黎明时分,常常是姨夫拉一辆排子车,我和姨弟坐上去,此刻,天空上还挂着一弯亮晶晶的月牙,星星们也还没有隐退,习习凉风吹过,还觉得是天大的享受。

      俗话说:“男人就怕割麦子,女人就怕坐月子。”割麦子是极苦极累的体力活,要不停的地弯腰,一只手把麦子拢在一起,另一只握镰刀的手要及时送上,贴着地皮齐根把麦秸割下,重重复重重,机械又单调,一遭下来腰痛腿酸,双臂被麦芒扎的红点密布,似起了层痱子,汗水一蛰,隐隐作痛。割倒的小麦要捆成捆拉进打麦场。那时候,几户人家合用一个打麦场,脱粒机排队使用。打完一户再打另一户。轮到大姨家用脱粒机的时候,多数排在晚上,一盏白炽灯下,机声轰鸣,一干人马分工明确,有负责运送麦捆的,有管往机器里填送麦捆的,往机器里填送麦捆的人必须胆大心细,一不小心把胳膊送进去就毁了,哪个年头,没少出这种意外的事情。打场这活儿特别脏,麦子在田间经过一年的风雨,从秸秆到麦穗每棵都沾满尘土,所以打起场来,尘土飞扬。所以每个打场的人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有口罩的自然戴口罩,没有的只好找来毛巾捂住鼻子和脸。即使这样细细密密的尘土还是隔着衣服钻进去,落满每一寸肌肤。黑呼呼的烟尘落到脸上,被汗一冲,就像一道道小河沟。打场机的另一端,是出麦秸和麦粒的,麦秸出得快,要有人拿着木叉子专门往场边堆麦秸跺,叉起一堆麦秸就往高处轮,麦秸跺眼瞅着就堆积如山了,小孩子们这时候搭不上手,最喜钻到麦秸窝里玩耍,大人们忙着打场,根本顾不上理会这些孩子。孩子们玩着玩着就在麦秸窝里睡着了,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有大人上前摇醒带回家。此时,打场机早停下来,麦堆也用苫布盖好,单等着第二天在毒辣辣的日头下晒场了。

      参加工作之后,我还有过几次麦收时节作义工的经历。我有一好友,家住城南大石桥村,系独子。家里有田有地。每到农忙时节,他与老父亲两个人总也忙不过来。每年麦收我都骑自行车赶去助阵。那时,已经有了小型收割机,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但收割机只管把小麦割倒,剩下的工序一道也不能少,倒地的小麦仍需搬运到场里进行脱粒。拉完小麦打完场,累断腰的我们定到桥头一家酒馆小酌两杯解乏。今年麦收,好友忆起此事,发来微信:“当年打麦场,老弟去帮忙。满脸黑汗流,累得心发慌,念此感恩重,尽日不能忘。”麦收的苦与累自不待言。犹记得我们小聚的酒馆铺面不大,乃是间土坯房,摆开几张老旧的八仙桌,招待十六方。兜里没有几文钱的幼时朋友,叫上一碟蒜苔炒肉片,几杯啤酒,共话丰收后的喜悦,颇有些“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味道。 

       如今,收麦已经有了联合收割机,收麦、打麦已经是很轻松的事情了。但每到麦熟时节,我还是不由地忆起当年的情景,任记忆静静流淌。那时节,有过我太多的苦涩和心酸,也有过我道不完的乐趣和欢愉,那时节,我们把庄稼的好收成载回家,也把太多的亲情和友情收获在心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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