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的从业经历，销售洗化用品；开美容店；针织品、内衣超市配货（多数超市是女士经营），所以与女士打交道的时候很多，久而久之，思想上只有客户，没有了男女的分别。反而好多男士都是通过女士认识的。
王丽娟也是我送货时认识的。她个子稍高，身才略瘦且挺直，皮肤细腻，一对明亮的眼睛，温柔和善。她经营着一家2百多平米的超市，并且超市主要的经营人就她自己，所以很忙，衣着打扮相对随便些，头发稍有些蓬乱，没有化妆，百分之百的素颜。她经营的品种比较齐全。其中就有洗化用品，针织内衣，内裤，文胸，袜子之类的商品。我把车停在她门前，邀她出来看我车上的商品，她挑选了一些，临走我告诉了她我门店的地址，希望她有时间了去门店看看，照顾一下生意，多进我些货。
没多久，王丽娟真的来到我的门店。是跟她的丈夫一起来的。那次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的丈夫。体态壮实，个头不高，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略略突兀些，大鼻头，阔方嘴，说话较快，豪爽，直来直去。她的丈夫叫江杰，姓宋，大家多叫他老二。这对夫妻，我第一眼就想到了王英和扈三娘。
门店上的货多，王丽娟三选两挑就是一千多块钱的货。这是跟他们夫妻接触的开始。一般的情况半月二十天他们夫妻就来进一趟货。对这些文胸，内衣，针织品江杰没什么专研，一应的事全靠王丽娟自己挑选。江杰或者进邻居家日杂那些货，或者就坐在门店上等着王丽娟。这些时候我们常常交流一些。
这样持续了大概两三年的光景，相对来说很熟了，有时货进多了，钱带少了，赊欠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了就还上，没了就欠着。
闲暇时，我们微信也聊个天。她很爱车，头像就是在车旁的一张靓照，她带着墨镜斜靠在车前。这张照片太漂亮了，不逊于任何名媛的晒车照。当然，我们谈得最多的还是生意上货物销售的话题。近两年来，网购对实体店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相当数量的实体店风雨飘摇，举步维艰。那次我们又谈生意时，她突然跟我说，他们正在盘点货物，计划转让出去超市，开个鸡场。并说还欠我点钱，等有时间了到门市上还上。我想想，的确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他们夫妻来进货了。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又是将近一年的时间。这期间我跟他们夫妻联系的很少，因为毕竟是曾经的老熟客，人家还欠些钱，总担心在他们心里形成讨债的嫌疑。我建有一个客户群，王丽娟就在我的群里，有时她也说几句话，并且说想通过微信转账给我。接着她又说微信里的钱不够，过几天让接她门店的人把钱捎过来，可最后也没有捎过来。
我这人个性内向，比如这赊欠出去的帐讨要总是张不开口，有时在心里憋十几天，才下定决心开口要帐。当然，赊欠的也不是王丽娟一家。今年初夏，我把赊欠的条子整理一下，选出几张就出发了。
王丽娟是我行程的最后一站。临近黄昏我才到她们村子，凭着她给我聊天说的鸡场的位置———漳河南岸堤下。我就驱车沿漳河南堤岸向东开，大约走了一公里多，果见堤下有一家简陋的彩钢瓦搭建的房子，正前面对着堤岸的围墙正中，一幅锈迹斑斑宽大的铁门。很明显，这幅门是从别处淘汰下来再利用的，两扇门关起来底部已经错开了不小的缝隙。从缝隙里可以看到两条狗在铁门的后面张牙舞爪地狂吠着。门的左侧的墙壁上写着养鸡场三个字和两个陌生的电话。我拍了下铁门，向里面喊了几声，那两条狗把脊背上的毛耸直了，直扑到铁门上。看来院子里面没有人。我后退几步，拨打门左侧的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江杰，他听出来了我的声音，说在外面拉鸡饲料，一会就回来，让我等着他。
我又回到了堤岸上，坐进车内。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我听见我的车后喇叭响，我从车上下来，江杰和王丽娟已经从他们的车上走了过来。
江杰穿一件背心，一条短裤。王丽娟穿一件体桖衫，一条水裤。两个人都穿着拖鞋，身上还能看到一些浮土，很明显刚刚收了手里的活。两个人都比以前黑了，特别是江杰，皮肤黑的似乎能透出一种光。但他们的眼里依然是亲切，和善的光。
他们打开铁门，关起那两条狗，然后很热情地请我走进鸡场。在江杰的带领下，我参观了他们的鸡舍。
掀起厚实的棉帘，一股温热的鸡场特有的难闻的气息扑过来。虽然背后的墙壁上有两台大功率的抽风扇，但那种饲料，粪便和鸡本身散发出的混杂的浊气还是特别的浓。他们的这房鸡舍总共有四五百平方大。有四排鸡舍，每排鸡舍四五层鸡，鸡舍的边上有食槽，有蛋槽。在日常的生活里，鸡蛋几乎每天都吃，但这鸡场我还是第一次来。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很好奇，就问了江杰好多关于养鸡的知识。当然效益也问了。江杰说运气不佳，第一年办鸡场，投入了几十万，今年鸡蛋却便宜得离谱，每斤一块八九，每天都赔钱。这个我相信，因为前几天我在超市买的鸡蛋就是一块九。
从江杰的养鸡房里走出来，江杰又让我参观了他们为鸡准备的食料和一台粉碎机。我心里想，喂鸡，收蛋，把鸡蛋送到超市，粉碎鸡食料，打扫鸡舍，这些活真够他们小夫妻忙了。
再向外就是他们和孩子们住的地方。孩子们都去学校了。我和江杰走进他们房间时，王丽娟已经把原欠我的钱准备好了。屋子里有一个半旧的沙发，我刚刚坐下，王丽娟就把钱递给了我。又说了些话，我就起身要回去。王丽娟和江杰一起要留我吃饭，我说改天吧，就走出来。
两个人一起送我。江杰在我的左侧紧挨着我，王丽娟就跟在我们身后。出了鸡场的门我发现王丽娟手里提了一兜鸡蛋。见我诧异，江杰嘿嘿一笑。说，“自己鸡场的蛋，回去尝尝”。这怎么可能！他们欠我的钱已经如数还给了我，更何况他们办了鸡场鸡蛋的价格就跌落得赔钱，我怎能要他们的鸡蛋。我执意不肯，试着抢过鸡蛋送过去，也没得手，也不敢用力的抢，怕把鸡蛋打碎。于是江杰拥着我，王丽娟从一边绕过去，从大堤下急走五、六十米，上了大堤，打开我的车门，把那兜鸡蛋放在我的副驾驶座位上。
那一刻，我感慨良多，这几年生意难做，开支大，利润薄，赊欠的又多，底层的这些经营者，笑容的背后是多少的苦楚。一句话，大家都不容易。
我再坚持就辜负了他们夫妇的诚意。只好开车把那兜鸡蛋带回来。
在生活里，每个人或者每个家庭都有低谷，而那些在低谷里依然坚强，遵循法定俗约，不低头，敢作为，有担当的人才是真正的生活强者。
作者简介：陈健：河北省魏县回隆镇人。邯郸市心意六合拳，太祖侠客刀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