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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根儿
作者:任伟韬


  从天空俯瞰塞北大地,白茫茫的一片雪原,几座小山丘高低起伏。山丘脚下的村庄比豌豆还小,就像镶嵌到白色衣衫上的纽扣,那么小,那么无足轻重。那三间土坯房,在村里实在不显眼。

  天色已晚,尚有微曛。罗莎怀揣着一个头巾裹着的包袱,匆匆忙忙地从屋中走出来,向村东的狐仙庙奔去。她披头散发,任凭雪片打在脸上,脚下踩着雪地咯吱咯吱地响。狐仙庙堆起了白包,唯有庙前摇摇晃晃的老槐树标示着它的存在。罗莎轻轻推开庙门,将猪样儿的馒头放到供桌,颤抖着手拿出一盒新火柴点着一炷香。只见她虔诚地跪在庙内满是灰尘的地上,嘴里念叨着:“狐仙大人,我是西村王家的媳妇,我儿子这几天妖气缠身、高烧不止,求大仙发发慈悲,救我儿性命”。说完使劲地磕着头,发出“砰砰……”的响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起风了,白毛风呼啸着举起千层雪,想要把这个世界能看得见的都吹走似的。罗莎才没精打采地走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冻僵了的“猪馒头”。白毛风吹得她眯缝着眼,四周一片白,已经分辨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她赶忙伸起手挡着前额,猫着腰弓着背,大约摸着往回赶,深一脚浅一脚,身后的脚印刚刚走过便被风雪盖住。

  西北风很大,吹动着土屋玻璃上的白塑料纸,发出“噗噗”的响声。罗莎踉踉跄跄地走进院内,浑身冻得瑟瑟发抖,积雪已经没过膝盖。只见她趟着雪抢了几步跑进里屋,一股热浪从炕上向她袭来,她才感觉到寒意,两手瑟缩起来。两眼发直地看着静静地躺在热炕头的儿子,脸色黑青,冒着虚汗。她弯下身拿起一块尿戒子挡在了孩子与窗户玻璃之间。

  “阿力,我的儿……仙狐会保佑你平安无事的。”罗莎将孩子手臂放进棉被中,并向上轻轻地提了提被脚,顺手将被脚塞进枕头下边。

 这时窗户上的塑料纸又一阵吱吱地响。

 “呸,呸!这邪恶的风!”罗莎自言自语起来,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赶紧拿起榔头跑到院中,在窗户框子上叮叮当当地敲起钉子来,把整个窗户裹得严严实实,直到再也听不到窗户缝灌风的声音。一到这种天气,她就会提早关门,从外头地的猫眼张望着窗外,她希望人影中能够突然闪现出丈夫的身影。她的身后,屎尿盆、猪泔水桶、酸菜缸杂乱地摆放着,锅盖上的那一层黑垢足有西瓜皮厚。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弥漫着整间屋子,让人有种欲挣脱而不能的感觉。

  “咿……咿呀……呀!”大概是刚才敲窗户的缘故,阿力被惊醒,那双无力的小手使劲地拨拉着身上的厚被子,那件厚厚的棉背心让他感觉难受。棉背心上边全是汗,肉肉的小肚子快要将小棉袄撑坏了。显然,他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热,让他受不了了。可是,他才几个月大,又不会说话,只能是用些稚嫩的蛮力去抗衡这厚厚的束缚。

  阿力发烧一周了,连续三天高烧40度以上,浑身烧得通红,脖子、脸甚至都是紫红色,本来很小的眼睛现在更加睁不开了。孩子生性皮实,不哭不闹。但是,震心震肺的咳嗽让罗莎心头一阵阵发疼,她片刻也不敢离开儿子半步。孩子每咳嗽一声,她的心都会随之一颤。

  突然,她的视线转移到组合柜的白色药瓶上,那是村医孙茂财给孩子打针剩下的药。她回过头重新看着难受的孩子。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她狠狠地拿起药品,甩向外头地,只听见外屋一声巨响,药水溅在地上,跟凉水没什么两样,玻璃碎片早已崩得不见踪影。

  十冬腊月,除了风大,天气并不像往年那么冷酷。住风时分,尚且能够感觉到一股温乎气在村庄上空飞扬。那天下午,阿力突然高烧,额头火烫一般,浑身乱动,看着孩子的样子也知道他有多难受。罗莎习惯性地用毛巾沾开水试着给孩子敷一敷,顺手给孩子掖几下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看着孩子舞动的双手突然停了下来,那双肉乎乎的小脚也不再蹬被子了。孩子渐渐睡去。罗莎总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仍然守在孩子身边,看着孩子发呆。

  晚上八点,她向西坡方向观望了一会儿,没有人影。她知道丈夫忙于大队公务,今晚又不回来了。

  “他媳妇,阿力怎么样了?”婆婆担心小孙子安危,每晚按惯例过来看看,顺手将怀中揣着的一块包裹布递到罗莎手中。

  “妈,孩子烧得厉害。”罗莎接过布有点烫,打开一看,是块热着的红薯,她掰下头起一小口放进口中,继续说道:“我刚刚去了庙里跟狐仙道闲道闲。”

  “嗯,明天我再去一趟庙里。”婆婆咳嗽了几声,细声地补充说:“拿的是什么供品?”

  “蒸得猪形的馒头。”

  “是不是狐仙嫌弃供品太轻了吧,我那只老母鸡两年多没下蛋了。”婆婆要下血本了。

  “这下狐仙就高兴了。”罗莎有些窃喜。

  “晚上你多费心了。”婆婆长出了一口气,嗓子里发出“呼呼”的吼痰声,挈起屁股下了炕往家走,那瘦瘦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送走婆婆,罗莎心中一阵窃喜。她感觉明天给狐仙供上一只鸡,狐仙显灵,说不定孩子的病自然就好了。想到此,她美美地望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孩子。今天晚上,她要把家里弄得暖暖和和的。她把那几块煤敲成碎块,放在炉边,不时地添上几块,炉肚被烧得通红。加上热乎乎的大炕、严实的窗户,里屋充满了暖意,对抗着夜晚来自西北方的白毛风。

  罗莎又坐在炕上守了孩子一夜。此时,她正垂着头打瞌睡,也许是因为连日来太累了,她这一睡就是一整天。

  天色像黑炭一样笼罩着村子。一阵缓缓的推门声惊醒了她的下意识。婆婆带着沾了仙气的烧鸡过来了。她把婆婆让到炕上。

 “他媳妇,你看孩子的脸,通红通红的,好像比夜个更严重了。”婆婆进来先朝炕头望去,不无担心地说。

  罗莎慌了神,眉头紧锁,两手胡乱地揉了揉本来就青肿的双眼,赶紧把孩子抱在怀中抚摸起来。

  “可惜了我这只老母鸡了。”婆婆重重地将那只已经冻僵的带着仙气的整鸡摔在了后炕里,吧咋着嘴说道:“臭狐仙,真让人……”说到此,她立刻停止了责怪,她担心惹得狐仙不高兴,会有更差劲的结果。

  “这该怎么办呢?婆婆。”

  “给孩子喂点甜水水吧,”婆婆很无奈地说着,“若是下午还不见起色,再去找孙茂财看看。”

  “连狐仙都不显灵,他能顶什么用?”罗莎嘴里嘟囔着。

  “也只能试试了,要不你说咋办?”

  “……”罗莎有气无力地瘫坐在炕上。她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婆媳俩静静地挨着时间。过了一会儿,小阿力睡着了,罗莎轻轻地将孩子放在炕头。“您给看着孩子,我去找孙医生。”

  说完,罗莎奔出家门。她没有从街门口走,而是直接翻出西墙,跳到邻居家粪堆上。她顺着粪堆出溜下去,爬起来。走到孙茂财家大木门前,使劲地敲门。

  “当当当!”没有回音,她继续敲,如此数十次,仍然没有动静。罗莎心里着急:“不叫醒医生,孩子今晚可要难受了。”她看着三米高的土墙,没有一丝可以蹬脚的裂缝或突出部位,她有些绝望了,回身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头也抬不起来。走了没几步,她又返回墙底,数着步子,后退几步。她一阵助跑,腾空跃起,右手边打了一下墙上头位置,没抓牢,滑了下来。她感觉膝盖一阵剧痛,磕了石头上了。这一下她愤怒了,缓了一下,喘了几口气。继续向上跑,努力地抓住,用尽全力爬上了墙头,跳进院中。

  时间尚早,医生一家却已经睡下了,玻璃上着窗帘,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罗莎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一边喊着医生的名字一边猛烈地敲着玻璃。脆弱的玻璃不停地震着玻璃框,像是要掉下来了。

  孙茂财本来不想起床,一则白天行医走了一天,人困马乏,起来费劲;二则小孩的病,开点药也赚不了几个钱。他听见敲窗声,赶紧蒙着被子。可是,过一会儿,他感觉再不起,窗户玻璃就要碎了。只好硬着头皮起来。

  一听孩子病状,他小眼睛珠子开始转上了,慢慢地说道:“孩子小,输液不好弄。那就打针吧。高烧那么严重,吃药怕是不管事了。”“行,行。孙哥赶紧去看看孩子的病。”罗莎有些手忙脚乱,心里着急,此时的她,只要医生愿意去看病,开再贵的药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他们回到土屋。

  “42.3度,我头一次见到烧得这么厉害的小孩。”孙茂财拿出体温计一看,吓了一跳。他赶紧拿出几瓶药粉,抖着手兑着药水,给小孩打了两针。阿力已经烧得昏天暗地,也没有什么反应,任凭这个赤脚医生翻过来倒过去。

  医生走了。罗莎这才放下心来,她给孩子掖了一下被子。婆婆也回家了。

  此后的六天,孙茂财每天早晚两次,给孩子打针,左屁股黑青了换右屁股。如此三番,屁股上全是针眼。罗莎看着心疼,每次孙医生用药,她都背过头去。

  连着六天打针不见起色。孙茂财一边盘算着药费总价,一边想着治疗的办法。想了片刻,他突然开口道:“按照上一辈讲的经验,小孩感冒发烧不好的话,可以用线板虫做药引子,熬成汤来试试。”孙茂财说完便回家了。线板虫又叫潮虫,是一种生活在家中阴暗潮湿环境中的虫子。一般来说在农村存放粮食的阴凉闲置房中,犄角旮旯中掀开石头就会发现一堆一堆的线板虫。

  想想那些圪瘾人的线板虫,罗莎抱着孩子伤心地抽泣着。倒是婆婆很积极,赶紧去找线板虫,不一会功夫,就弄了一碗,倒上开水,在炉子上煮了起来,只见那些活蹦乱跳的线板虫在水中翻来覆去不动了,水变得浑浊、令人作呕。婆婆用勺子把煮好的线板虫汤搅拌了几下。正待要端着碗喂给阿力,一只手从老太太后背伸了过来,将碗推到地上,打碎了。

  婆婆很生气地转身,看见罗莎的丈夫林达站在里屋门口,愤怒地说:“你刮拾到哪里去了?一回来就恨心。”

  “煮线板虫干嘛?多脏呢?”林达不解地问。

  “孙茂财让准备点线板虫,做药引子,勾一勾孩子的病。”婆婆还在气头上,指着地上的线板虫,继续说道:“看看你干的好事,让我白忙活半天了。”

  “昂,这样啊。要不再准备点?……孩子感冒发烧,多吃点药吧,加量试试。”林达站着一动不动。他看着老婆怀里满脸红紫色的阿力,地下盆子里尿芥子堆了一堆。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扭头说:“大队还有点事,还得去一趟。”

  “有本事你死远远的,甭回来。”很少言语的婆婆今天发飙了,拿起刚刚打扫地的扫把朝林达扔了过去。林达一低头,跑出了家门。

  罗莎默然的眼神望着丈夫的背影,心里有点酸楚。但她顾不上这么多,此刻她的心全都在孩子身上了。她咬着手指,愤恨当初若是懂些打针吃药的本事,就不至于这样手忙脚乱了。公公整天晒太阳,家里任何事不管。婆婆是个没有主意的人,自己还成日里半声咳嗽,除了能给捎点饭,大忙也帮不上。看着孙子的病情一筹莫展,嘴里只是念叨着“这该怎么办呢?”一个看起来很完整的家,实际上已经支离破碎了。

  夜幕下,白毛风又一次刮了起来,小山村死气沉沉,一点生机也没有。想着狐仙也不显灵,想着孙茂财开出的药方和线板虫汤,看着日益不欢实、不活泼的、全身变得红肿的孩子,罗莎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和不安之中。她感觉病魔就像夜晚的寒风一样冷酷无情,正在一点一点地夺走她的孩子的生命。而孩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就是已经被病魔夺走的部分。她发呆一般望着窗外的暗夜……

  当夜,正好赶上邻居要去南边送闺女,路过她娘家的村庄。罗莎赶紧找来烟盒,撕下一片纸条,颤抖着用铅笔写下:“爹,阿力病重……昏迷。”罗莎将已经揉搓得模糊不清的字条,郑重地交给邻居老汉手中,她在人生最无助中想到了父亲,就像她小时候遇到困难一样,父亲就是她的主心骨。

  生活就像块儿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无论你怎样拼命,依然还是在原地徘徊。此刻,留给罗莎的唯有等待,等待父亲的到来,等待下一步该做些什么。等待饱含着希望同样也包含着失望,一边期盼着一次拯救,另一边准备着不测。漫漫长夜是那样的煎熬,人生苦短却是那样的赤裸。

   那一夜罗莎很疲惫,勉强打起精神抱着已经入睡的孩子,她不敢放开孩子,好像一松手孩子就要永远离开她。

  后半夜,风住了。

  罗莎仍然没有睡意,她在等待,等待黎明的到来,等待她的父亲。

 上午,小孩醒来了,温柔的小手抚摸着母亲憔悴的脸庞,咿咿呀呀的叫声。罗莎高兴坏了,下意识地搂紧了孩子,看着孩子红红的脸蛋。七天了,也就是这天,孩子的意识稍微清醒一点。可是一过十点,孩子又开始昏昏沉沉。七天了,病情依然没有减轻。她已经对孙医生不抱任何希望了。果然,这一天孙医生没有来。他大概也感觉到自己能力不及了,没脸来了。

  下午,在村大队,村干部,各小组组长都回家了。大队办公室烟浪滚起,尚未走散,林达一个人待着也觉得不妥。他也担心孩子出事,这才回了家。

  “要不,再去找孙茂财给看看。”林达不紧不慢地卷着烟。

  “找他?有用吗?!整天捣鼓那几瓶破药。”罗莎再也不相信孙茂财的本事了。

  正好赶在林达前后脚进家门的功夫,罗莎父亲罗通风尘仆仆地来了。罗通半夜收到女儿口信,打早往北走,中间搭了两个便车,又步行翻过山坡过来的。罗莎看见父亲来了,那坚强的双肩瞬间软了下来,靠着父亲的背哭了起来。

  罗通来到炕边,伸手摸着阿力的脉象。

  “拿手电筒来。”略通文墨的罗父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着身后的林达喊道。他仔细地察看着孩子的嗓子、脸色,不断地摇着头,他突然暴起,怒斥道:“都成这样了,怎么还在村里耽搁。”

  “感冒高烧,以为是小孩常见病。谁知……”林达咯咯喃喃地说。想极力地推脱着干系,有些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你连病根都不知道,瞎嚷嚷什么呀?”罗通怒道。显然,这位女婿并不了解孩子的真实病情,甚至并没有陪在孩子身边。

  林达脸色涨得通红,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山根上那一道沟痕显得更加突出。

  “都给孩子用过什么药?”罗通关切地问道,尽管他不懂医道,可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婆婆一五一十地将这些天给孩子服用的药物都说了,还将线板虫、去狐仙庙领神的事一罐子倒出。

  “你们……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愚昧!”罗通举着颤抖的手,极度生气地环视着屋内的人“心理上的病根儿比身体上更可怕!”

  “……”屋内一阵沉默。罗通的一道目光都像一道闪电,大家都不敢正视他。

 他没有继续发狠话,而是放满了语调:“快去套马车,咱们现在就动身吧。”可怜的婆婆老实巴交,自始至终站在炕头的小角落里,不敢言声。她的一生几乎都是在这样的位置上听天任命地度过了。而公公还在他那热炕头上睡大觉呢,连面也没有露。

  林达去村里借来马、车及鞍子等,套好车,在院子里静静地等着。

  罗莎抱着孩子上了车。

  “把孩子给我吧。”罗通还是不放心孩子有所散失。

  “我……”罗莎有些不忍,大冷天带孩子外出,平时都是由她来抱。

  罗通直接从女儿手中接过孩子,给这个胖小子按摩起了手指头。

  马车慌慌张张地离开村庄,向着县城的方向赶去。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八,年关将至。

  一路上狂风大作,几次差点车翻人跌。幸好马儿通灵性,知道人间事着急,晃荡着奔到了县城。城边的一栋白楼,赫然书写着“妇幼保健站”的大字。马车卯足了劲往前跑,到院门口没有及时停下来。林达担心老马冲撞了医院,几乎整个身子拽着马缰绳,双脚被牵拉了几米,车才不动。他将马拴好,跟在罗通、罗莎身后进了医院。

  罗通横冲直撞,看见穿白大褂的就过去询问医生。很快,他们来到就诊室。

  只见,室内一个年岁稍长的医生走过来。她给孩子检查了病情,使劲地摇了摇头。

  “这么严重,全身黑紫,都烧成这样了,赶紧准备后事吧。”旁边的小护士嘴比较快,说话毫无遮拦。就诊主任也无奈地摆摆手,转过身去一句话也不说了。

  罗莎一听,当下腿一软,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你们有氧气没有?”罗通抱着阿力,沉着地说。

  那个年长的女主任这才缓过神来,急忙说道:“你们快去县医院看看吧,那里设备齐全,或许还有救?”她的表情很奇怪,像是一种着急的心情,也像是一种驱赶瘟疫的情态。众人也没有时间跟她理会,赶紧前往县医院。

  此时已经是深夜,县医院住院部依然灯火通明,病人和医生来来往往穿梭着,越是过年,病人越多,医生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只见几位换班的医生换了行头,走到院门口紧了紧围巾和衣扣,匆匆忙忙地往家赶。快过年了,医生也有家,也要过年。

  在医院一楼大厅里,一个护士在大厅中来回忙活着。罗通停下了脚步,走了过去。

  护士长孙玉梅好像注意到了罗通,向这边走过来。
       “你好,医生,我外孙病了。”罗通向前一步,将孩子脑袋上的薄被子掀开,作出一个递给对方礼品的姿势。

  孙玉梅看了一眼阿力的状况,立刻就明白了。她对身后的小护士大声喊道:“燕儿,燕儿,快去准备氧气!”这位孙护士长马上抱起孩子去急诊室,这天是肖占海医生值班。听说急诊室来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准备下班的段院长也赶到急诊室。罗通父女把孩子生病的前前后后详细地告诉了在场的医生。段院长给阿力做了细致的诊断,建议住院一个月,边观察边治疗,并安顿肖占海具体负责治疗。听段院长这么一分析,大家心里这才轻松了许多。   

   “大家都坐下,不要紧张。”肖占海医生送走段院长,转过头来说,“阵发性干咳,胸痛,气短气急,持续性高热,紫绀,肺下部闻及小水泡声,”肖医生拿着听诊器一边检查一边对众人说。他看见阿力身上穿着的那一件红色棉背心后,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比划着手继续说:“肺热,病毒性肺炎……病源就是这件小棉袄、热炕、大火炉。孩子着热了,你们做家长,真是……”说到此,一向很斯文的肖占海医生打住了。

  看着林达、罗莎夫妇惭愧地低着头。肖医生继续说道:院里药品比较紧张,和其他住院小孩匀兑着用药,可以节省一些。另外需要50CC血液,孩子父母的就可以。

  “我来!”一直没敢吭声的林达,总算开口说了一句话。

  肖占海医生微笑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今年这位小朋友要在医院里过年了。”

  那一年,阿力在医院住院一个月。阿力胖乎乎的,孙玉梅给他输液找不到血管,只好给头上输液了……那一年天气异常寒冷,可是医院住院部却比老家的热炕头还温暖、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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