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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墨清风出袖 收笔明月入怀
作者:何永利

                                       作者近照 )                   

                                      ——读于兴的书法有感


  读于兴的书法,你会有月下醉盏,于激情中走蛇腾龙,刹那间兀然澄明的感觉。随着他的笔墨线条,我们会不自觉走入一个个的蒙太奇画面,使我们想到青春少年,稚气勃发;使我们读到如兰亭叙歌,词气和畅;使我们感觉百草丰茂,生机盎然;使我们触摸丝绸话语,长歌漫物。如见披发行者,禅门舞杖;如见沙场点兵,金戈铁马;如见空山新雨,野间幽兰。将那种天真率性,温润洒脱,散淡蔬落,高古宽博,冷竣清丽表达地淋淋尽致。

 将近50年的书法根底造就了先生的非凡锋力。自5岁临帖起,先自柳公权书法入手,并由楷及王羲之、黄庭坚行书和草书,继而痴迷赵孟頫书法,几十年苦练不辍,兼收并蓄,渐成个性。其学习书法过程暗合了明代大书画家董其昌之论:“余于虞、褚、颜、欧皆仿佛十一。自学柳诚悬方悟用笔古淡处,自今以入,不得舍柳法而趋右军也。”意思是如学晋代王羲之的字,宜先从柳法入手,使得其书法有了坚实的基础,植、接的得当,顺理成章的有了质的突破。柳体是方圆兼使的书法,笔画清劲悛拔,结构严谨,并有疏朗开阔之神情,清劲方整之风采。王体则笔势清圆,笔画遒美、清丽,结构特为严谨。赵体注重笔画圆润清秀,结构端正严谨,行书流利娟秀,笔力变化多端。学习古人精髓,在自己笔法技巧上苦心钻研,融会贯通,有所悟后,与现代审美观念巧妙地结合起来,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书法风格的路子。这,就是如今声名蜚外的于兴书法。

 孙过庭《书谱》曰:“写草书不兼有楷法,容易失去规范法度;写楷书不旁通草意,那就难以称为佳品。”从笔法上讲,楷不以行草之笔出之,则全无血脉精神。以行书为基调,徘徊于楷书与草书之间,故能彼此自由出入对方之定体。于兴的行草真正地悟到了这样的精髓。他力有筋骨、连有根凭,更字字独立,似楷非楷、运行融草、以行破楷,将楷行杂糅成一种新的破体。

 其书法的最大特点在于藏锋与露锋。藏锋,即把笔锋藏在点画中间而不直接外露出来,露锋,即不回收掩藏,用在一笔之末,将收笔露出笔锋动作。于兴认为:写字时应以藏锋为主,露锋为辅。主要笔画用藏锋时,辅笔乃用露锋。藏锋中显示笔力骨气,露锋时要丰实遒劲。使露锋字差生出生动活泼,挺拔潇洒之感。

 于兴谈论书法时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书法讲究意韵”。“韵”和“意”是不相违背的,耐人寻味的“韵致”往往“意”味深长,不仅笔墨之内神采奕奕,笔墨之外亦妙趣横生,笔迹有限而意韵无穷。重视“韵”在一定程度上中和、矫正了“意”所导致的直露浅薄,剑拔弩张。他认为:一味尚“意”而不讲“韵”,书法的境界很难上去;一味尚“韵”而不讲“意”,书法则会空洞、干枯、乏味。他说,古人在写字时候多是吟诵而作,随着抑扬高低之调而书写出流利圆润之笔那就是意韵。比如,“窗前明月光”在草书时就应该畅笔随韵,成为:窗前--明月--光的流墨组合,甚至在用锋上亦是如此,随着吟哦的声音而产生出轻、重、藏、露的意韵,达到一种心灵契合的美感,以书法点、线、面的结合,使作品产生出诗词的平仄韵律,抑扬顿挫。于兴常在书写中把握情感的起伏而形成独特风度和格。他认为:“字为心画”,不同的心情形成不同的节奏,便有了不同的韵律,表达出不同的心理状态。赏析他的书作,会感到内中的“意”气风发,痛快不羁,会触撞出回荡,产生出无限的遐意。

 于兴善于用墨,观其墨渍,给人一种神变难测的感觉。他常以浓墨为主,淡浓相间,墨色富有层次变化,由浓淡处显达疏狂气态。他把结体的险峻与用笔的稳健统一起来,奇险中有深沉,峻拔中有凝重,章法显得非常和谐。又把用笔的稳健和用墨的酣畅统一起来,用笔稳重中有丰润,节奏明快中有变化,韵律特别生动。结体、用笔和用墨的有机结合,构成了他书法的艺术特征。他在行草书的运笔过程中,把握实笔与虚笔运笔时的不同受力,去表现出不同的用墨色彩,使浓淡与燥润相宜,渴笔使飞白自然脱出,与驰墨形成鲜明的对照,满纸烟云,墨汁淋漓,温润酣畅。点、线、面的丰富组合使其作品产生耳目一新的感觉,如山水画中远景、中景、近景皆有,皴法、染法并用,层次分明而又协调统一。

 于兴尚古,尤喜壮烈,名家名句烂熟于胸。如古代名家诗词《兰亭》、《鹤铭》、《松风阁》、《廉颇蔺相如列传》、《范滂传》等,博闻强记,背之如流。并闲暇之余经常舒声朗诵,每吟至激昂之处,常奋笔疾书,将按捺不住的心中激情一泻而出,一气呵成。每与侃道,昂烈之句冲唇而出,多是爱国,爱友,正坦之名言。其临摹书写时亦是参悟进自己感情,通过笔锋的轻、重、缓、急、顿、挫倾吐心意,故较之原作更有韵味。如他临书黄庭坚的《松风阁》,除继承了山谷先生原帖的变化无穷,擒纵自如,浓纤刚柔,长笔遒逸,短画紧洁,抑扬顿挫,呼应对比外,更结合自己的悟道,使所书章法奇诡跌宕,扣人心弦。字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收或放,或藏或露,疏密相间,穿插争让,尤其是横笔与波笔特别长,表现一波三折,行笔犹如在水中划桨拨水,表现逆水挺进、起伏顿挫的节奏感。他运用长线条来变化字势的平衡感。如“依”、“夜”字中的撇笔加长,以支撑左倾的重心。又如“筑”、“平”横笔拉长,改变了字体的重心,向左倾斜,使得字与字之间迭宕交错、气象壮阔、神韵奕然。他的十六条屏临黄庭坚《廉颇蔺相如列传》,除了继承原帖的通篇起伏跌宕,迅疾而稳健,痛快淋漓,一气呵成外,还结合心境情感的变化,寓于点画线条的变化,正锋与侧锋转换多变,或大或小,或疏或密,有轻有重,有宽有窄,参差错落,将黄体韵味表现的淋淋尽致。尤其最后一段“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虽驽,独畏廉将军哉!顾吾念之,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雠也。”最为出神。从“赵者”以前的严慎飞扬,到“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雠也。”字字激昂,愈见流畅奋笔,浓墨筋骨,字字如耿心赤胆,跃然纸上。于兴曾与笔者言道:“每临此处,总是激动不已,想如今为政之人,若能有如此胸怀,将个人纷争服从于国家利益,国家焉能不强啊”。

 于兴言道:“临帖首先是读贴,对经典法帖的精神、气息和韵味进行领会,把作者当时创作的笔顺和手法分辨清楚,弄清下笔的地方及转折,熟练掌握作者在起收和方圆笔、中、侧、藏和露锋、提按和徐疾等方面进行转换的机巧,顺理成章地领悟出文章的内在感悟”。他主张墨活则血脉通、墨焦则线条死的原理,所写的字要能随势布形,笔画间一定要畅达到位,必要时还可以对字形结构做一些适当的变形和夸张、对字与字进行一些合理的牵丝和连绵的处理。不能死板地墨守原迹,要使整篇充满生机和流畅的气息,弱化原帖作者的个性特征,强化其共性的笔法和技法,挖掘出属于自己的闪光点和表现体系。他提出自己的观点,即:字体上寻师追宗,书风上讲究意趣,形式上力求创新,内容上蕴藏内涵。

 王铎曾说:“初学书法的人最难把握前贤的精髓,字也难于拟帖。待有成就之后,如果没有眼光和魄力,便苦于摆脱不了前人的束缚,脱离不了巢臼。”于兴则是将古人书法了然于胸后,既注意继承又刻意求新,不断于求新中突出自己的独特风格。

 他书法的显著特点是综合柳、王、黄、赵的势长,进而发挥笔墨的雄奇豪放和富于神韵,这和他的为人相似,性格豪爽,胸襟开朗,为人义气而坦荡。他于书法作品的字里行间释放自己的情怀,感染读者的思绪。他的自题诗《品茶品石感怀》中用飞逸的墨线将几块奇石名字联起来,即兴写出:“地造天成物,品相尽万殊,无形皆有形,悠哉人之初”故意在“地”字收笔处截止,为石的存在营造空间联想,于“物”字有兀然飞笔托大,以示“物有灵犀则神”的禅机,并在“悠哉人之初”放笔舒展,尽使到位,让人感到形态毕畅,伸展自如,好不开怀也。

 在其书写的李白诗《送杨山人归嵩山》“我有万古宅,嵩阳玉女峰。长留一片月,挂在东溪松。尔去掇仙草,菖蒲花紫茸。岁晚或相访,青天骑白龙。”中,“万古宅”似峦峰雄矗,玉女伸臂,将“长留一片月”婉笔带出,瞬间展长一气写就“挂在东溪松”, 使读者随机进入了那一轮皓月悬挂在苍翠挺拔的松树之上,下面是长流不断的溪水的奇妙境界。而下面的“掇仙”、二字独立孤成,用“草”字的右倚来做互衬,用“菖蒲”的遒劲用“花”字的奔蛇连接猛然收于“茸”笔造成上下顾盼的对应,最后的疾笔“青天骑白龙”则是急转之下,一气合成,“龙”字的畅快淋漓让人惊叹不已。此首行草首尾缓急相连触人心目,引人遐思。

 书法是一种徒手墨线的抽象艺术,在以文字为载体的基础上,通过文字本身所具有的内涵和意象,以线条、墨色、结体、章法表现语言,传达给观众一种情境、意象、情绪、联想。于兴特别注重对字的结体造型、构图、线条、墨法、墨象进行塑造和再创作,并以文字为载体,来表现具象与抽象的完美结合。进而承载文字本身所具有的意境与内涵,用形象化的文字,把一根根的线条构成的书法描绘得栩栩如生。他的行书“墨缘”二字,墨用浓笔沉写,以示厚重,象形中犹如盈池荡水,而‘缘“字则交错互连,亲密无间,有如拆不断,分不开的絮麻,十分有趣地组合在一起,让人在幽默中由衷地感到了书法的乐趣;他的“书趣”二字,则是将“书”写成一个人形在捧读的像状,注目会神的在看手中之卷。而“趣”字则如一人在舞蹈娱乐,真是妙趣横生;尤为神奇的是他写的那个“通”字,猛然看去,似一人走入绝壁前在仰守思忖:高山拦路,是不是还走下去?而这个“通”则是在激励你要勇于攀登,万难中只要有了勇气,天堑也是通途。据说这幅字本来是应人而作,但写完于兴舍不得送了,又重新写了一幅允约。由此,可以看出于兴对字的天分和悟性,灵府有程,必然会领略群芳,酿花成蜜。

 古人云:“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古来曾经流传王羲之就墨吃馍、宁斧承悟童欢而字活的故事,但那都是作为故事形式来流传的。于兴痴迷于书法有这样一个故事可以说明。某日半夜,他于梦中揣摩书法,游览于古漠边关,兀见一巍峨的城阕纵天而起,檐角画栋拂云而生,似缭燎天籁乘风而下,在旌鼓纷中徐徐拓展,真乃惊心绝伦,于是,自己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于囊中掏出笔砚,奋笔写下了“威震寰宇”四个大字,那字出神入化,随心所欲,错落跌宕而有自然天趣之妙,集柳、赵、王、黄之长于一体,真的是舒展露锋,恣肆变幻。他大叫一声:“痛快!”兀然而醒,原来是月照帘窗,万籁俱寂之时的梦境。他掀被跃然而起,凭着梦中记忆,一挥而就,真的是狂怪谲诡,放荡形骸之作。笔者曾欣赏过这幅神笔,此作有《兰亭》之笔的笔势圆润雄奇,姿态横生;有《庇黎塔碑》,的斩钉截伯,引筋入骨;有《题苏轼寒食帖跋》的大胆泼辣,痛快淋漓;有《妙严寺记》的圆秀流动、典雅洋溢。真的是疏密倚斜,奇趣逸宕,不曾见过的惊人之作。对书法的如此痴迷,焉能不出佳作,焉能不出惊世之品呢。

 王国维——艺术创新来源于三种境界,“即无我之境、有我之境、忘我之境”之言是不虚的。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 无我之境”,到“借古人规矩,开自己之生面”、主客体相交融的“有我之境” ,进而到“我顺笔性,笔顺我势”的“忘我之境”。一个书法家没有经历这三种境界,其书法作品是谈不上会有生命力,最多也是矫揉、生涩之作。于兴堪称三境参透,浑然忘我。

 于兴的二十米长卷《范滂传》以及毛主席的诗词《咏梅》《长征》《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以及白居易的《大寺林桃花》和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等都是通篇气势开张、跌宕起伏,密不通风、疏可走马,如枯滕虬枝、万马奔腾。从块面来看,字字生动、行行出势,不受块面的束缚,仿佛要从里面奋力而出,虽分块而写,但每篇都是浑然一体,一气呵成。观墨赏诗,其情其景犹如欣赏一曲物化的动人音乐,于此中也感受到了作者的宁静心态和激情沉醉。看到了他运笔婉转流丽,不拘不滞;感受了他的技法之妙,枯润随意,飞白自然,线条风骨卓立,清秀多姿,恰如一首首绝妙的抒情诗,一种浪漫主义情怀,一种灵动飘逸的神韵,一种洗尽铅华反朴归真的简静情思。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于兴的书法是心灵倾诉的载体,他写字是用心写出来的,不是模仿、不是雕刻、不是描绘、不是做作出来的,是借笔墨寻找释放自由的过程,像瀑布天落,万象汩流,是至真至性的自然流露。

 于兴常说:“中国书法的大家无一不是文学家”。他认为:书写作品,尤其是古代名篇。不但要会写、会背,更要去体会古人作品意境。这样,才能写出其精髓与神韵,表现出自己的悟。只有这样,才能涵蕴出修养,才能修琢成儒雅之风质。一个人如果没有相当的文化修养,在书法上肯定不能上层次。于是,书法的底蕴,又使得他文学造诣的成就斐然,在成为书画名家的同时,他采写了大量书、画家个人传记和艺术评论文章,出版有书画家报告文学专集,以此又丰富了自己的书法理论。出版了《泉峪斋随笔》、《欲祸》、《大浪滔滔》、《火凤凰》等多部文集。他笔下的每一个字都融入了传统的积淀和对历史、艺术的深刻理解。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于兴淡泊、谦和,如其自身所言,以学养德,深厚的“涵养”和道德修养通过笔端流泄于世。于兴至谦,淡名利,从不去争俗于那些所谓名流、比赛的头衔,而其名气却如日中天。每日造访求字者无数,而他从不拒绝,总是诺允应助,使慕者欢喜而归。充分体验出那种坦荡、殷诚与感人的彬彬君子之风。

 读于兴的书法,是一种心灵的悸动,是一种由衷地享受。那种神韵,可以说是字墨之外的另一层境界,而这个境界是可触及又不可琢磨的,可触及到的是读者灵犀的感动,不可琢磨的是一种感官上的疑惑,这种疑惑是想走进于兴内心世界的猜想。我想一个人的成就,除了天分与勤劳,还会有些什么吧?于是,我常常带着这样的念头走进于兴书法的淋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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