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瑞已是一年多没有领到工资了。为了活下去,每天,他除了去省纪委、省委组织部上诉外,还要为一些报刊、杂志写稿件,换取部分稿酬维持生活,还要照顾患病在床上的母亲。
这天一早,王学瑞刚要出门到省纪委去,就听到母亲躺在床上叫唤:“学瑞,我想吃粽。”母亲这一叫喊,深深刺痛着王学瑞的心。他非常了解母亲的心情,自从自己一年多没有领工资以来,母亲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受苦受难,从来没有主动提出想吃什么想买什么的愿望,每顿都是一碗饭,饭上面放着几块瓜或者几条青菜就满足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钱,患病在身,自己能忍耐就忍耐,不求医,不呻吟,不给儿子添麻烦,把痛苦深深地埋在心底深处。所以,今天,他听到母亲这一叫喊,心里感到相当的痛苦与内疚,这是母亲到迫不得已的呼唤,也可能是生命最后的呼唤。于是,他急忙赶到母亲的病床前问:“妈妈,想吃粽子吗?”
母亲一边小声呻吟一边回答说:“我好久没有吃粽子了。今天,我好想吃粽子!”
王学瑞听着母亲这诚恳的哀求声,望着母亲那苍白消瘦无力的脸孔,心里十分难过,他急急地答复母亲说:“好,我马上去买。请您等一会儿!”说后,他立即走出母亲的房门,一边伸手往衣袋里掏钱一边往外走。可是,衣袋衣裤里都摸透了,才发现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翻桌倒柜看能不能搜出一二块钱来。遗憾的是房里的桌柜都翻遍了,仅翻到柜斗角边的一张一毛钱破烂旧币。他看着手中的这张破烂的一毛钱,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为了满足她老人家的愿望,于是,王学瑞只好硬着头皮跑到自己单位省乡村厅找郭运才副厅长。
“郭厅,厅里已有近两年不发我的工资了,生活困难。我母亲患病在床,我是厅里干部,现向厅里借一千元为母治病!”王学瑞向郭运才请求。
“此事,我解决不了!请你去找潘厅!”郭运才看到此问题解决也不好不解决也不好,只好把问题推向潘沿美。
王学瑞从郭运才办公室走出来,马上来到潘沿美办公室。然后,他对潘沿美哀求说:“潘厅,我已有近两年不领到工资了,生活很困难。目前,我母亲患病在床,我请求厅领导批准借我五百元,送母亲入院救治!”
潘沿美听到王学瑞这么一说,不仅不同情他的处境,反而大声挖苦训道:“你不是贪了好多钱吗?!你想借钱,不借?”
这一无情的拒绝,犹如一锤重重的打在王学瑞的胸口上,使他一下子喘不过气来,心里觉得痛苦极了。一个见死不救的厅长,是什么样的厅长?如果说,王学瑞原来对这个潘沿美还寄托着某种期望的话,那么,这种期望如今是彻底破碎了。他又气又恨地走出潘沿美的办公室,直往家里奔去。
回家后,为了不使母亲失望,他从书柜中挑选出自己心爱的一批旧书籍卖给旧书店,换回十二块钱。然后,他花了四元钱买了二个粽子,送到母亲面前强装笑容地说:“妈妈,我买粽子回来了,吃吧!”
母亲患的是中风与白内障病,右膀瘫痪了。每顿吃饭时,王学瑞总要用力从床上慢慢地扶她起来,像给刚满月的孩子喂饭一样,一口一口地喂吃,看着母亲一口一口地吃着粽子,犹如多日不吃饿得发狂的样子,学瑞心里非常难过。他在想,由于自己写那两篇反腐败文章,遭来这一场大祸,连累到自己的母亲,真有说不出的苦衷。他完全料不到,省乡村厅领导干部这样对待一位知识分子,这样对待一位记者,这样对待一位作家,这样对待一位患病在床的老人;近两年不安排工作,近两年不发放工资,连政府规定的最低生活保障费都不给,把一位知识分子置于死地而不顾,甚至,连母亲也不放过,难道这就是上级对一位知识分子的关心与爱护吗?
“昔日人已没,今日水犹寒。”想着想着,他的泪水流滴到母亲的床上。这时,母亲发现他流鼻水,立即觉察到儿子在哭泣,她马上对儿子安慰说:“孩子,妈以后再不叫你买粽子了!”
听到母亲这深情的话,王学瑞更感到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在这改革开放年代,她老人家连一个粽子也吃不起,想起来,心头一酸,他竟然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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