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春里问涿鹿
胡芳芳
春日的逐鹿如同一帧江南的水墨丹青画卷,远山静默,梯田葱绿鹅黄,农家庭院掩映在烂漫的杏花间,古朴、温馨,宁静得似乎能听到它的呼吸声。汽车在山路上盘旋,我的心也随着车轮起伏,耳旁不时传来山村里的鸡鸣狗吠,心里涌起莫名的欣喜。
原以为逐鹿的春天来得晚,只有浩浩黄土和寒意依然的风,哪知逐鹿的杏花如云如烟如雾,亦如翻腾的海潮。仿佛被谁放了一把火,从山顶一路燃烧到山脚,粉红、半白半粉、洁白,花朵娇小柔美,迎风翩舞。又如女孩的盈盈笑脸,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春日的风,吹在脸上仿佛砂纸的打磨,有一种火辣辣的痛。可这里的杏花却开得酣畅淋漓,娇媚得不似凡间。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葡萄阵,粗壮的枝干在架子上旁逸斜出,仿佛一条条从地下钻出的乌龙,更像远古时穿着铠甲在战场厮杀的将士,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肆意生长着。这是被郭沫若誉为"北国明珠"的逐鹿葡萄,著名的沙城长城葡萄酒的产地,清明之后,果农才把冬眠的葡萄藤从地里架起。
涿鹿县治因山得名,地处河北西北、桑干河下游。据《读史方舆纪要》载:“涿鹿山,州(保安州)西南九十里,一名独鹿山,涿水生焉,相传黄帝破蚩尤于此。”
三祖帝都庄园,依山而建,广场开阔,湖水清幽,绿树葱郁,四周是平整的田园。小园就像孩子的简笔画,线条简洁,色彩浓郁。小鸟啾啾,孔雀翩跹,真乃放牧心灵的世外桃源。
《史记·五帝本纪》载:黄帝战蚩尤与炎帝之后,四方征战,以消除战争隐患。尔后“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走过山野里的沟壑,穿过娇俏迷人的杏花林,站在一处高坡上遥望黄帝城。这里曾是黄帝开基立业的根基,炎黄二帝合符釜山后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都城。城墙下层为叠土层,上层为夯土层,南、西、北城墙比较完整,东城墙南段已浸于轩辕湖中。
说起逐鹿,定绕不开中华民族的三个祖先——黄帝、炎帝、蚩尤,还有逐鹿中原的故事。皇帝号轩辕氏,居於西北,后迁徙至涿鹿一带。炎帝传为神农氏,姜姓,号烈山氏或历山氏。享誉史书的战神蚩尤是南方强悍的九黎族领,传说蚩尤铜头铁额有犄角、三头六臂,人身牛蹄,刀枪不入。他擅长使用刀、斧、戈,不死不休,勇猛无比。蚩尤和炎帝争夺黄河下游地区,炎帝失败,向黄帝求救并结为联盟。炎黄二帝联手与蚩尤鏖战,久攻不胜,于是请来九天玄女布阵做法。蚩尤重伤被俘,坚强不屈,被砍头,皇帝厚葬他,怕他复活,头与身子分葬两处。他戴着的枷项刑具扔在一个山坡上,后来长出一片红枫林,每一片枫叶都像是蚩尤的热血染成。后来黄帝建了蚩尤祠,《龙鱼河图》说:“灵尤没后,天下复扰乱不宁。黄帝遂画蚩尤形象以威天下,天下咸谓蚩尤不死,八方万邦皆为殄状。”
逐鹿之战是中国古代历史上记载最早、最宏大,最惨烈的战争,死伤无数,尸体堆积如山。对于古代华夏族由野蛮时代向文明时代的转变产生过重大的影响。皇帝灭了蚩尤,炎、黄两部落融合成华夏民族,故也称为“炎黄子孙”。
在黄帝城上,眺望四周,农田、果园、杨树林,尤其是次第绽放的杏花,如诗如画,柔美着脚下这块曾经生灵涂炭的土地,只有林间那块“黄帝城”石碑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血雨腥风。感到一种力量,一种直抵心魄的力量,似乎打通了一条走向远古文明的隧道。这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我,走向华夏民族的起点,那是我们的根。一枚枚民族的绿叶,无论飘多远,落叶归根,最终回归这里。
黄帝城下的影视基地,茅草屋、篱笆墙、巨大的石柱,耕作的男人、哺育孩子的女人们,穿着树叶和兽皮缝制的衣服,生活由茹毛饮血到钻木取火。战争、杀戮、融合、发展,社会文明每前进一步,都充满血腥。我们憎恨战争,却又渴望着文明与进步。“战,是为止战。”墨子的观点,怎不让后人凝望着黄土大地陷入沉思。“胜者王侯,败者寇。”历史的偏见把蚩尤写成了凶恶贪婪残忍的统领。据考证真实的蚩尤懂天文历法,善造弓箭、铜器、陶器,最早使用文字和礼乐文化,建立礼器、宫室和埋葬制度,是人类文明的先导者。当代历史终于给予蚩尤公正客观的评价,皇帝、炎帝、蚩尤,是中华文明的创始者,他们的丰功伟绩值得千秋万代景仰。
影视城里正在录制唐僧师徒与白骨精的故事,演员们在人鬼之间幻化着。我们在远古与现代穿越着,两个时空不断切换,我竟渴望着跨越时空,与远去的轩辕皇帝、神农炎帝,还有战神蚩尤相遇。那时,我或是身披树叶钻木取火的女子,或是鏖战拼杀的汉子。我,更愿意是那迎风斗寒娇俏孤傲的杏仙,守住心底的火热与纯美,把娇妍与甘甜献给世间,却把苦涩留给自己。
黄帝城下,轩辕湖畔绿树成荫,有的树干半沉在水,枝叶婆娑,飘飘悠悠,犹如湖边浣纱的仙子。波光潋滟,如同仙子遗落的宝镜。湖水由上游的黄帝泉的水汇聚而成,泉水冬不凝,夏不腐,久旱不竭,四季常温,传说是黄帝饮水沐浴沉思的地方。清清湖水流溢了五千年,清纯甘甜温柔,流走了远古的悲欢离合,留下这旷古的孤寂与荣耀。
三祖堂、中华合符坛和博物馆,大气壮观。更令我心动的是博物馆门前的那棵千年杨树,它是历史的见证者,粗壮的树干挺拔威武,粗糙的树皮仿佛岁月的鳞片,见证着三祖大地的沧桑巨变。树干直插云霄,如天上人间的神梯,默默传递着天地间的生命密码。叶片油亮碧绿,哗哗作响,似乎在风中诉说着那些远去的战鼓雷鸣......
千年的杨树已是古老,但比之流淌了万千年的桑干河,比之耸立了亿万斯年的巍巍群山,它还只是个稚嫩的灵木,是它们见证着天地间的沧桑巨变。在古树下,抚摸着在古城捡到的一个青灰色绳纹瓦片,我的目光在岁月的褶皱里搜寻着,渴望着触摸历史的根脉……
2016-5-14
胡芳芳,笔名叶紫。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协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 创作有散文、诗歌、文艺评论等文学作品60余万字。在《黄河》《上海诗报》《中国海洋报》《共产党员》《廊坊日报》《关雎爱情诗刊》等全国20多家报刊发表作品200余篇,入选《中国散文大系•女性卷》等20多种文集。 曾主持陕西《安康电视报》美文专栏,河北《散文风》博客圈编辑。《千高原》杂志、《廊坊纪检网》文学版特约作者。30多篇散文、诗歌在全国文学大赛中获奖。荣获第三届“散文世界杯”全国散文大赛奖、首届林非全国散文大赛最佳单篇奖、省民俗调研征文大赛一二等奖,连续6年荣获河北省散文名作奖,被《中国文学》评为“十大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