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年少时,我家的老黄牛陪伴我度过了许多不平凡而又有趣的日子。
老黄牛是父亲从集市上买来的。之所以老,是因为买来时已经满口牙吃了。经过牛市场“牙行”(专门从事买卖牲口的人)与父亲在衣服里的交手(牲口市场一般不直接透露牲口的价格,常常把手指伸进上衣的下怀里,讨价还价),花了五百元买回了家。回家后,有的人说买贵了,都已经“齐口”(老了意思)了,不值五百元。父亲只是谈谈的一笑。父亲说这头牛虽然有点老,但是桃形眼,脖子上有过拉车的痕迹,头上的旋风靠后,还是值得的。父亲解释说,桃形眼的牛性情温顺,不顶人。圆眼的牛爱顶人,家里有孩子,不敢买。脖子上有痕迹说明懂得干活。头旋靠后一般老实。
果如其然,父亲买回的老黄牛温顺,老实,不顶人。老黄牛到我家后,拉车,耕地,压场等干起活来像模像样,好似轻车熟路,非常惹人喜爱。
老黄牛渐渐的和我有了感情。在父亲的潜移默化下,我学会了耕地,耙地,也学会了用老黄牛拉车。
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农民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自己用牲口耕地种地。种小麦的地块一般深耕,老百姓讲究“深耕加一寸,顶上一茬粪”。由于地块土质好,老黄牛拉起来比较吃力,每次到地头,老黄牛都会气喘吁吁。我用老黄牛耕地时,右手扶犁,左手拿鞭子,牲口绳一般拴在犁把上。我有时会心疼老黄牛,故意耕的窄一些,老黄牛拉起来比较轻松,左手的鞭子也只是个样子,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从来不刻意去打老黄牛。但老黄牛也有耍滑的时候,它故意往耕好的地方拉,那样会更轻松,在吆喝无用的时候,我会猛牵一下牛鼻子,再不听话也会举起鞭子冲着牛屁股狠狠的打上一鞭子。老黄牛知道错了,也会立即纠正错误。
每次擦地时,我一手拉着牲口绳,一手牵着牛尾巴。老黄牛显得很有精神,“不用扬鞭自奋蹄”。也许是它知道劳动快要结束了。那次往家里拉花生,天色已晚,恰逢天降小雨,老黄牛拉着花生回家时一路小跑,完全不用吆喝。都说“老马识途”,其实“老牛也识途”。老黄牛大概与人一样心情,都想尽快到家,可谓“牛通人性”吧。
老黄牛还是我家的功臣。一路走来,风风雨雨,每隔一年老黄牛都为我家添一头壮丁-----一头小牛。
在老黄牛怀孕期间,我们也会刻意减轻它的负担,另外给它增加一些口料。老黄牛每次生产的小牛都是身强体壮,毛色鲜艳。小牛生下来不一会儿就可以站立,一两个小时便学会吮奶,走路。半天会跑,不过跑得不扎实,有时左摇右晃,一阵风似乎可以吹倒,一两天就奔跑自如了。大约五六天时,我有时会与小牛翻跟斗,有时候我会将它翻到,有时候我们一块倒地。此时老黄牛会发出“哞哞”的叫声,像是呼唤孩子注意安全,或许是给孩子助威。
每当小牛十个月至一岁左右,总会发生不愉快的事。因为小牛要被卖掉了,以贴补家用。每次卖完牛后,老黄牛都会不停地叫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眼角会留下无助的泪水,思儿的泪花。我的心里也特别难过。老黄牛一连几天都是无精打采的,有时候看到别人家的小牛,也会“哞哞”的叫上几声,好像思儿的场景又一次涌现,眼角又一次湿润了,像是呼唤着自己的孩子。
若干年后,老黄牛实在拉不动车了,耕不动地了。只好将老黄牛卖掉,实际是卖给了杀牛场,真正走上了“断头台”。我们都不愿意,又没有别的办法。老黄牛“哞哞”的与我们告别,眼角最后一次湿润了,或许正诉说着无奈。这是多么凄凉的一幕,我会伤心好多天的。
别了,我家的老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