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工程验收
梁军把我给工人开工资的事,跑到郭金富那里告了我的状。其实金富也不想给工人开工资的,他认为有钱应该先装进自己腰包,因此对我的做法很不满意。他对我讲,工程包给了杨军,工人开工资是他的事情。
虽然郭金富现在说是雇佣我,但从来没和我签过劳动协议,工程上金富的公司和我之间也没有委托书。而金富的公司同杨军的承包关系实际就是障眼法,没有法律依据的。同甲方签承包合同的是三建公司和我,甲方是知道并同意我和三建公司是挂靠关系,而且从经济利益上所有工程款都到了我的名下,从法律上讲我要负主要责任,包括拖欠工人工资。
其实郭金富的如意算盘就是;他只是口头上雇我,赚了钱是他的;出了事,工程就变成我承包的了,责任由我这个朋友替他顶着。
胜利钢铁公司的陆总在会议上也宣布过老板的决定;今后在钢厂所有施工队伍不需要再挂靠别的单位,也不用什么资质了。张三领人干活的就叫张三工程队,李四就叫李四工程队。谁给钢厂干活,钱就直接给谁,有问题就找谁。这样说来,我给工人开工资领的五万块,应该是非法所得,承担法律责任的也应该是我了。
晚上吃饭时接到金富打来电话,告诉我建华辞职不干了。接替建华的是陆总,陆总是牛老板的亲外甥。陆总是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但所学专业和炼钢无关。陆总个子不高,戴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说话待人挺和蔼。
牛老板没有儿子,听说非常器重这个外甥。其实陆总接替建华是早晚的事,这也是私人企业的规律。陆总来到公司后工程上的事就归他管了,老板已经开始不信任建华了。
这时钢厂工程已经到了验收阶段了,我们的人大部分也都撤回去了。
工程的施工费用我也统计出来了,总共费用加起来大约二十万左右。工程前期拨款累计三十八万,也就是说工程现在就可以‘获利’拾捌万元。
我一想起这些钱进了贪官和包工头的口袋;真的有些恨自己了,怎么会干出这种傻事?不行!钱不能都便宜他们。于是我一改原来的精打细算,处处节俭的习惯,开始起想办法花钱了。
最后这次回公司金富让我多支了些钱,他的意思是预支给我的工资。于是我就用手中的钱,开始宴请宾客了。
厂部里的,工程部的大小头头,原来打过交道的工程队老板;我一改原来的吝啬鬼形象,今天请这个,明天请那个,所有人都弄不明白,我突然变得如此慷慨大方起来了。
我觉得也该请王凯他俩吃顿饭。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我对王凯说,叫上你的人,晚上我请客。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说,怎么好意思让您请我们呢。
我又想起做饭的老李来,他虽说管做饭,但实际上是梁军的管家和眼线,因为梁军不常在工地盯着。我告诉老李晚上出去吃饭,他说要留下看家,我说,看什么家,这地方连只麻雀都飞不出去,什么也丢不了。我看他还不想去,突然冒出一句不该说的话,今天可是我生日啊!他听了,忙说,一定去。
没想到,这句话到让他们破费了,不仅给我买了一个大蛋糕,还买了件衣服。老李还一再说,张经理,衣服可是我们在精品店里买的啊!
在酒席桌上,我提起那次小杨在安装照明灯时;没有戴安全带就在天车梁上来回走动,当时我在下面吓坏了!他下来后遭到我好一顿狠狠的训斥。我举起杯说,其实我知道你们为了完成工程,干起活来都拼了命。我有时说你们时语言有些过激,可能伤害了你们,我们喝杯酒,算是我的道歉。他俩听了,慌忙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说,您老快别说了,我们知道,您那是为我们好!干杯!祝您老生日快乐!那天晚上大家喝的挺高兴,也是我第一次在饭店过生日。
我宴请过的人中有一个是钢厂的‘重量级’人物,那就是负责预算工作的王工。这个人在钢厂搞工程的老板心中是很重要的人物,财神爷,是必须要搞定的。
我有过几次和王工接触,每次觉得他的表情总有些怪怪的,但从来没有为难过我,找到他办的事情都痛快的给办理了,按潜规则我应该是欠着他一份人情的。
我邀请他吃饭时,他似乎预料到我迟早会来找他。酒店是王工找的,我刚坐下,他就先开口了:“张老板,我知道你们是李总的人。当初你们那份预算当官的都通过了,我这个小卒子就不会管的太多了。不过你们的预算真的没法说,我一直在一边放着呢。现在刘总和老板都知道你们和李总的关系了,兄弟我现在没法再趟这个浑水了。”我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心中暗想,他这是以为我是来用重金收买他啦!在钢厂里的人中,只有他知道我们预算的秘密。
我微笑的对他说;“王工,第一,我不是老板,和你一样也是打工的,我和建华只是朋友关系,并非像传说的什么亲戚。第二,预算的事,开始我也是被人蒙在鼓中,包括建华和戚厂长。第三,不过处理这件事的权利在我手中,剩下的钱我不打算要了。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更不会给您惹麻烦,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今天咱们就是喝酒叙友谊,别的什么事也没有。”他听了我的话有些疑惑,看上去是似信非信的样子。
吃完饭后,觉得消费不够多,我又吩咐服务员拿来两条烟给了王工,我也预料到今后还要和他打交道。
一天,我拿着一摞验收报告,放在金厂长的办公桌上,小声说,晚上请你喝酒,他听后笑了,点了点头。金厂长只有三十几岁,有些书生气,人很实在。在他给戚厂长当副手时,我们的关系就一直相处挺好。晚上吃饭时,他对我说,他也不准备在这干了。我问,怎么了?他说:“工资低,也没有保障。”我说:“你们不是年薪三十万吗?”他听后笑了,说:“那是年薪啊!可是到现在那个厂长也没拿到过啊!我们每月发两千的生活费,老戚他们最后也只得到这些。钢厂现在的工资待遇就好比金字塔,越往上越少。下面的工人,炉前工最高有开到一万的,车间一级的工段长在金字塔中部,开五六千。我们这一级到了塔上面,给两千,哈!最后到了尖上是老板,就不开工资了。”我听后;心想难怪他们都拼命捞钱呢!我又对他说,我们的验收报告先不要签字盖章,放在一旁压着。他问我为什么?我说,不用管了,听我的安排。
我还是觉得钱花的不够多,于是住的旅馆也改高档的了,来回也打出租车了。觉得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跑到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哈,没想到钱白花了,一点病没查出来。
当我回到迎宝公司把一摞发票放在金富面前时;只见他的脸一下子拉的老长,心痛的直咧嘴。看着,看着,终于冒出一句话:“大哥,这次费用够高啊!”我一听,笑了,说:“兄弟啊,眼下工程验收,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你不能让我全靠唾沫沾啊!原来有建华这棵大树罩着,这回可不一样了,这帮小子恨不得把你榨出骨髓来。再说梁军这帮人干的活也尽毛病,这不到现在验收还没有通过吗!”他嗯嗯了两声说:“哊!大哥病了吗?不要紧吧?”我答道,前些日子心脏有些不舒服,我怕牺牲在工地上,去医院查查,开了点药,没大事。
验收报告迟迟没有通过,梁军有点沉不住气了;自己跑去找了金厂长两次,但都吃了闭门羹。
他找到我说:“张哥,我看得给金厂长送礼了。”我想也该让这小子出出血了,于是说;“送吧。”他又说;“送礼是你们的事情啊!你们负责同甲方协调关系。”我答道;“该办的事我都办了,你说参加验收的人我哪一个没请过?你现在是活干的不合格,你不愿意疏通,那就按要求把活修好吧!”他听了后说;“能修的都修了,那管子按的不直,焊道不光滑,没法修了。要不我把钱给您,您给金厂长送去,我去了他都不搭理我。”我一听笑了,说:“我东西没少送过,可从来不会送钱;不过我可以帮你。”他问我,拿两千行吗?我答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点可不管事,最少也得翻翻。他听了不情愿的取了钱放在一个信封里。
我挂通了金厂长的电话,问他在哪了?他告诉我在水塔附近了。我说,有事找你,你在那等我一会。路上,我告诉梁军,一会我和他说话时,你就贴上去把钱放在他的口袋里,其余的事看我的了。
我们找到金厂长,我问他验收的事怎样了,没等他回答,梁军的手还真快,已经把信封放在他的口袋里了。金厂长慌忙用手摸了摸口袋,看了看梁军又看了看我,我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说,没事了,你忙吧。便走开了。
几个小时后,金厂长打电话让我到他办公室。见面就拿出信封对我说:“李总原来交代过我,让我关照你们,我哪能收你们这个啊!”我说,这钱不是我的,是包工头送给你的,就当牛老板给你开工资了吧!金厂长告诉我,他已经找好新的工作单位,一两天就准备走了。
当我把盖了红章的验收报告交到梁军手中时;他望着上面的八十多万的工程总量时,高兴的像是看到眼前放着一摞人民币。嘴里还不停的念叨,还是银子好使。我心里暗笑道,小子啊!你不过是狗咬尿泡空欢喜。
钢厂的工程到这里就结束了,留守的几个人也都撤了回去。郭金富每个月安排我去钢厂要账,他对剩下的几十万工程款还是抱有很大希望。我于是顺水推舟,每次去钢厂讨债,到钢厂工程部转一圈,然后在旅馆蹲个十天八天的,回去就说钱不好要。
转眼四五个月过去了。一次我去钢厂,正往工程部走,远远望见老于迎面走来。老于是在钢厂施工的另一家公司的项目经理,那家公司也是郭金富介绍来的。我上前和他打招呼,“于经理,还没有走吗?”他告诉我说;“陆总留我在这继续包工程。本来陆总是让我留在这当大修厂的厂长,万万没想到李总不同意,陆总说他主不了,让我去找老板。我当时气坏了,到老板那我就把你们迎宝公司是李总亲戚开的,沧海市的队伍都是通过他亲戚来的事捅了出去,没想到过了几天老板就把李总给辞了。后来我还听说沧海市有人放过话来,想要收拾我。”我告诉他,建华早就不想干了,合同到期就辞职了。
我回去后,对金富说,恐怕咱们的钱不好要了。他问,怎么了?我把老于的话给他学了一遍,说:“这回麻烦了,这层关系让老板全知道了,事情就不好办了;我说每次去要账,没人理我呢!建华也是,得罪这些人干什么。还有那个老藤,也因为建华不让他留下,就到处乱嚷嚷,说他们给建华送过钱。”金富听完后,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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