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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俊厚诗歌《大雪还乡十首》
作者:毕俊厚

毕俊厚诗歌《大雪还乡十首

 

记住一段流水  


 

最初,这些日子都是分离的

一天与一天之间,相互隔膜。似乎

分和秒都有些牵强。它们之间像毫无瓜葛的两条河流

各自沿着轨迹奔走

 

现在,我所说的,就是其中的一段流水

忽然之间它们融合在一起。就像秒融入分

就像分分秒秒融入一天的洪流。

 

而我却是时间的组装工。把一天天的日子,串起来

捻成一条细细的流水,并且让她们有跳动的音律

让她们奔向大海

 

掉光叶子的两棵树  

两棵树,他们彼此站立,心照不宣。偶尔

有风拂过,他们打声招呼,从日出到日暮

他的影子常常叠加在她的身上。她不动声色

只是,轻轻地裹紧衣袖

 

多年之后,他们彼此习惯了对方,相映相辉

不离不弃。她更习惯关心对方的点点滴滴

包括每片叶子的垂落,枯黄。包括,每波皱纹

在不断加深,加粗。他们将每个瞬间,一一记在心里

让时光的印章,盖满周身

 

常常,他们无谓的叹息,都会让对方痛惜不已

相互的关切,都在不言之中

现在,他们仅仅是掉光叶子的两棵树

可是,他们盘根错节的肢体,依然融合在一起

他们储备的力量,需要在下一个春天,爆发

 

异乡  

一个口含铜钱的人,他的目光里

充盈着人间最后的一抹磷火。他头顶的雾

是故乡终久散不开的炊烟。

一根扯不断的魂,一直潜到深夜的梦寐

 

他在异乡,身份不明。乡音被篡改。衣襟下却掖藏着越来越黄的土色

他把骨头典当在工厂,工地,典当在

异乡的一片小天空上。他的脚

只能踩着悬浮的云朵,只能让灰白的骨头

安放在精致的木盒子里

 

在异乡,他的每一滴泪珠,不轻易落下

连同咳嗽声,都是那么轻。

他的暗疾,只能有一种药物医治。

炊烟。矮下去的土屋。一个手搭凉棚,迎风而站的人

 

大雪还乡  

黑乌鸦叫一声,雪

就白一层。雪,下一层,母亲浑浊的双眼就亮一层。

窗户纸重新装裱后,雪,就没前没后的淹没了

村口细细的肠子

 

鲜艳的窗花,映在大雪里,比母亲的笑,爽亮

母亲的笑容,只是被积雪覆盖了

 

矮屋下,她的身影拉长。探望的眼神,裹在雪花里

砸满山谷,河道。母亲的眼神砸疼了一下

只是一下,就揪住我的心

 

大雪还乡。雪火车跑在年关的铁轨上

哐当——哐当一声一声地碾在母亲悠长的目光上

穿过低矮的故乡,大雪淹没了整个世界

这个时候,我看到,母亲的屋顶

炊烟像一条条蛇的尾巴,慢慢苏醒

慢慢伸向半空,慢慢缠紧我箭一样的心

  

滦河暮色  

余晖洒下,一条河泛起血色

像一绺绺闪着鲜亮的胎衣,漂浮在水面。

银光刺眼,而终久不是恒定的。它的两岸

爬满坚硬的石头,光滑而圆活

掌握着河床的命运

 

波光粼粼的河水,起伏不定,把细密的心思

一一沉入河底。顽石,细沙,游鱼

它们在河底潜伏。它们有充分的理由

占据一条河的内心

 

我伸出一只手,触摸河流的方向

像触摸深不见底的历史

此时的滦河,流速在放慢,多像一位年迈的老人

在深重的暮色里蠕动

而水,正在一寸寸淹没夕阳

  

母亲的年画

早些年,矮屋弓下身子。膝盖下的黄金

被腐朽的干草引燃。炊烟拂袖而去。母亲的腰板

却是直立的,顶亮倔强的日子

 

年关将近,斑驳的墙壁,挤满厚厚的愁云

那时,盛大的喜庆缘于天津杨柳青的色彩

《五子丰登》,《连年有余》,一直升腾在母亲的目光里。

供养的图腾越来越瘦

母亲的头发细成一根银针

 

那年,喜迁新居。发黄的年画,像一尊神祗

被请回尘世。她要在除夕之前,安放合适的牌位。

唯独,母亲手捧黄土,一幅年画

做了她的嫁衣

 

多少年了,搁置在心头的颜料始终不肯老去

每掀动一次,我的神经就会疼一下。仿佛人生的整个过程

比一幅年画要轻。珍藏在骨髓里细小而浓密的念想

却越发深重,常常敲打着我

日渐垂暮的光景

国民手稿  

民国的钟声刚刚敲响了几下

一个手托眼镜,颌下,长长的胡须上

沾满灰尘的人,卸下面具

蝇头小楷嗡嗡地叫嚣着,那几枚朱红印章,血迹未干

 

几款辱国条约,像一条毒蛇卷曲起来

溃烂的桌面上,哆哆嗦嗦爬着几只蚂蚁

此时,闪着镁光的胶卷

被另一些人掌控

 

我站在历史陈列馆的一个橱窗外,腐朽之气被书香

一压再压,可,还是溢了出来。

几份手稿如同一片片创疤,在暗淡的展馆里,愈加醒目。

泛黄的纸,似乎羞怯地在动

而我的表情,几近木乃,苍白如民国的

手稿  

 

 

在南店,水像死了一样。全村人

都被它勒紧脖子。只有阴雨天,我的亲人才能返青一次

 

每年,亲人们都要虔诚地敬香,拜神,祈雨

大人,小孩都要上山。

燃爆竹。供祭品。盖像模像样的龙王庙。

 

可是,再高的山,也不能起死回生。

可是,水就那么从脚底白白流走了。

 

他们默默地数着日子

念念有词,吃水不忘求雨人

村里的老人,一个个被供到山顶,再没有下来

 

树桩  

其实,他们更像一对老树桩,彼此守护着

其实,他们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端坐着

享受从空气中传来的微妙之音

 

有时,他们也争吵,像一对调皮的鸟

从阴雨争吵到天晴。面红耳赤后,他们不计前嫌

 

其实,生活就是于无声处的惊雷。他们也懂的

默契。更知道爱。但是,他们从不把这个字

挂在嘴边。他的烟斗,常常靠她的火光来点燃

灶口映出的霞光,也常常有他苍老的面容

 

他们像舞台上一对配合默契的搭档

锅碗瓢盆的交响,粮油米面的故事

组合成一集又一集人间的喜剧

 

他们,像一对永恒的雕塑,在人世间不离不弃

尽管,枝叶脱落,繁华尽失。但,他们的根

却纵横交错着,依然分不清你我

  

虚掩之门  

她的步子已显凌乱。是的。

只不过一阵风从夜间窜出,忽然扰乱了她的心事

除此之外,她的眼神也明显飘忽不定

是的。中年已过,午夜已过,虚掩已久的

门,仍然虚掩着。床上的那只猫似醒非醒

那是她唯一生存的伴侣。是的。

敲响的钟声,再一次提醒她,又一个暗夜在匆匆忙忙中

虚度。茶几上的葡萄酒,迷幻着醉人的影子

她长发飘飘。目光飘飘。影子飘飘。

那虚掩的门,被她重重地扣上

忽然,她觉得,她像死了一次。仅仅一秒钟的时间

她重新回到人间。虚掩之门

有风穿梭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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