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县城办事,恰逢集日,路过卖布匹的一条街。各种颜色的布匹整齐地躺在架子上,有人要买,老板从颈后抽出木尺,一下、两下、三下......量好尺寸,“嗤啦”一声扯开了。一块颜色、质地、称心的布匹整齐地放在裁缝的旁边。裁缝问明用途,在布上比划一阵子,持剪刀“咯吱咯吱”三下五去二就裁好了,摆在买主面前。
说实话,县城这样的摊位现在不是很多了,只是偶尔有需求的,才会自己扯布裁衣。大多数的人还是愿意在商场里直接挑选,毕竟商场里的款式,颜色更多。
扯布裁衣在我们少年时代是一件大事。记得村里的裁缝朋伯是一带名人,经他的手,裁剪的衣服穿着舒适、合身、美观。
那时,小孩子们的衣服平时都是哥哥姐姐的二手货,只有过年时才给身上换换季。朋伯是全村唯一的裁缝。一入腊月,就开始忙活了。人们把布买回来后,就拿到朋伯的裁缝店。朋伯问清做上衣,还是下衣,就非常熟练的拿出皮尺在脖子处、腰间、袖口比划一番,把一些只有自己看懂的数字用片状的粉笔记录在布上。倘若来着急用,朋伯就把按照自己记录的数字在布料上量好,划出线条,张开裁缝专用的大剪刀,“咯吱,咯吱”的沿着粉线剪开,把一块布分袖、腰、襟、裤大小不一的布片,整齐的码好,告诉来人第二天早上取衣服。朋伯一般在半天揽活,晚上加工成成品。
朋伯个子不高,嘴有点凹,说话时鼻音很重,需仔细听,才能听清楚所说的话。可他的眼睛和耳朵特别管用,别人说他眼睛会说话。他从来的人的眼神和布料便可以知道给谁做衣服,做上衣还是下衣,做成啥样的,他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年少时,也曾在晚上透过玻璃窗,听到朋伯和徒弟们在灯光下“咯噔,咯噔”的缝锁衣服的声音。他们在为不同的人们做着各样的衣服,衣服在他们手中上下飞舞,经过缝纫机的缝制便可以成为成品,外面丝毫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谈笑声。
早些年,朋伯在裁缝店工作挣工分,后来开放了,自己干个体。做件衣服也就是三元两元的。后来人们的购买能力越来越大,衣服做的越来越多,朋伯带的三个徒弟整个腊月做不完了,就改在冬天仨月做衣服。由于朋伯的技艺娴熟,前来找朋伯做衣服的始终络绎不绝。我曾经见过有个人在县城裁缝店做的衣服穿起来不合身,又找朋伯来改修了。朋伯看过后,二话不说就给改的合身合体了。我很羡慕朋伯的记忆力,三两下便便把一个人的高低胖瘦跃然布上,更佩服他那彩色的粉笔在布料上飞舞一番便可以勾勒出人的大致轮廓。我幼年时,也曾经梦想长大了当一名出色的裁缝,为村民服务,裁出世间百态。
那年的冬天,父亲把山羊皮拿去,让朋伯做件羊皮大氅。朋伯二话没说,直接说出需要多少里面、外面、袖口。等到朋伯加工好以后,父亲穿起来非常合体。父亲的病怕冷,那件羊皮大衣陪父亲度过了好几个寒冷的冬天。那些年,村里还流行二大氅,穿在外面既保暖又时尚,好几年的冬天,朋伯和徒弟们不分白天与黑夜,给多少人缝制了二大氅只有他们心里清楚。
朋伯人聪明,凡是他见过的款样,他都会记在心中。等有了要求,自然量体裁衣,信手拈来,让人高兴而来,满意而去。再后来,我外出求学,三五年也见不到朋伯了,甚是想念。他那近乎完美的“工匠精神”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变成日夜思念的源泉。随着改革开放大潮的推进,服装厂如雨后春荀般开设,大批的民间技艺被淹没在时光的海洋里。偶尔遇到的“技艺”总能让人浮想联翩,寻觅着当年曾经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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