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萨的斜塔比萨的雨

张炳吉

比萨这个地方给我的印象是老旧、阴郁，以至于我乘坐的大轿车开到城边了，我还以为车子停在了某个干瘦的小镇。真不敢相信，从这样一个暗灰、沧桑的地方居然走出了伟大的物理学家伽利略。

伽利略尽管伟大，但我与蜂拥的游客一样，大家来比萨却是奔着斜塔而来的。

比萨政府规定，旅游车辆不能进城，要进城看斜塔，就得换乘他们的市内公交车。掏了2欧元坐了3站就到了斜塔脚下。此时，已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而我们预定的那家台湾人开的饭店正有大批的同胞们在用餐，我就到旁边卖皮具的小店闲看。小店老板是个突尼斯人，他热情地介绍他的商品，还抽出一条腰带用打火机烧，一边烧一边说：“牛屁！牛屁！”由于他发音不准，我听不清，就问他：“牛皮的？是牛皮的？”他说：“牛屁！牛屁！不是牛皮！说牛皮不文明!”这个老外自己的声调不准居然给我往歪里纠，居然知道说 “牛皮（屁）”不文明。看来光顾过他这个小店的中国人不在少数，他的不要授课费的歪嘴汉语老师也不在少数了。

斜塔坐落一个偌大古旧的院子里（我认为是个院子里，当地人说是个广场），在这个院子里有一座大教堂和洗礼堂，在这两座建筑的后面就是我在初中课本上看到过的斜塔，教堂和斜塔周围满地碧草，游人攒动，游客们可以任意进入院子，任意观赏斜塔、参观教堂，没有人让大家买票。一个中国游客自言自语：“如果在大门口卖票，比萨早发了。”

人们之所以对这座塔（其实是座钟楼）情有独钟，就是因为他是斜的，如果是个正直的钟楼，即使它再古老恐怕也未必能招揽来这么多游客，有游客戏言要想出名就得来“斜的”、另类的。不过，当年主持修建钟楼的建筑师那诺·皮萨诺的初衷，并不是有意要建一座斜塔，而是在修建过程中地基发生了问题才使钟楼倾斜成为斜塔。

我们观赏斜塔的时候，细雨纷纷，不打伞也能坚持，但是突然间大雨普天而降，猛烈、狂妄，让人们措手不及。距离斜塔避雨最近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教堂跟前的一处屋檐。急雨来袭，正在游览的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男人、女人、大人、孩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跑到了那处屋檐下。先过去的人见后面又有人跑来，就尽量往里靠，给后来的人腾出地方；打着伞的人，主动用自己的伞为边上的陌生人遮雨。有一位白种人躲到屋檐下以后，因为地方小，他的半边身子仍旧被雨淋，他就索性返回到雨地里，站在大家面前面拍“国际合影”，并滑稽地喊口号，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突然，从我的周围袭来一阵阵不曾感受过的气息，这种气息中夹杂着浓郁的香水味、牛奶味、还有强烈的陌生感。它令我很不舒服。环顾四周，果然在我的身前身后挤满了蓝眼睛的男女游客，我被他们几乎是身贴身地、紧紧地包裹着，但我去却一动也不能动；我若退避、移动，势必如石击水，把人堆外延的人挤到滂沱的雨瀑。

我咬牙强忍着，等待着雨停天霁。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与西方人这样几乎身贴身地挤在一起，但我没有动，没有做出不爽的举止，也没发现他们嫌弃我的举止，大家挤在一起只为一个共同目的：避雨。

离开比萨的路上，我想到了比萨的塔、比萨的雨，也想到了灾难。灾难对人们来说其实并不都是坏事，因为灾难把人们的命运连在了一起，拉近了人们之间的距离，人们在灾难面前比什么时候都能克制，比什么时候都团结，同舟才会让人共济。

2015年1月8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