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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那棵大柳树
作者:王志海

      大柳树在北方很普遍,到处都有。我 记忆中的那棵柳树,生长在龙门所中学的校园里。它是一棵见证学校风雨历程的树。
    虽然,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仍然对它记忆犹新。
      那棵树,树干粗壮、高大,树冠像撑开的巨伞,枝繁叶茂,正像贺知章诗所说的:“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龙门所中学座落在镇子的东北角,东面、北面是古城墙。学校的地势高低不平,东面高,西面低,大约有两米的落差。校园的路面也是坑坑洼洼的。
      大柳树就长在操场边的坡上面。柳树下是条小路,它的侧面是教室的山墙。墙上有一块黑板报。大柳树像历史的巨人,成年累月的站在那里,看着学校发生的一切事情。
      我调到中学去的那年是秋天,学校设有初中班、高中班。秋天开学时,新招生了三个初中班,排顺序为:十四班、十五班、十六班。那时,样田乡的学生也来龙门所念高中。
     公社中学的师资力量在当时来说,是一流的,他们当中袁玉山、卜文广、张仲喜、张文芳、卜武魁、宋兰香、胡宝珠、谷士兰等老师,都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人。我和其它年轻老师是名不见经传的。
     大柳树下面是中学的操场,开学的第一课,就在大柳树下上。摆一张木头桌上,放一个櫈子。学生们都整齐地坐在校办公室门前的院子里。
    大柳树摇摆着它的枝叶,不知是感知秋天的凉爽,还是发现学校多了新年级的学生。风在和它说话,声音是“飒、飒”的。
     校长是本地人,他讲话,先欢迎新同学入学,然后进行政治动员,主要内容是:“毛主席说: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然后,又讲:“学校要继续批林批孔,批《水浒》,反对资产阶级教育回潮”。废话一大堆,就是没有讲学生如何学习。
     大柳树静静地听着,不知它听懂没有?学生们窃窃私语。我估计他们是满脑子浆糊。不知道几百年前的施耐庵又着谁惹谁了?写了本书,到现在还要挨批?
     历史的风雨有时也在小镇子里来临,也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时侯。
     我担任一个班的语文课,和全校的体育课。每天上午十点钟学生们在操场上集合,我站树下,带领学生做广播体操。大柳树叶子也随风摇曳,轻姿曼妙,仿佛也在运动,锻炼身体。
     大柳树还是一个哨兵。十五班的学生晚自习的时候,几个调皮鬼,一边写作业,一边瞎逗,惹的班里哄堂大笑。调皮鬼以胜利者的姿态,心里偷偷地乐着。我去教室经过大柳树下。只要我的身影一出现,班里就鸦雀无声。大家都低头写作业。原来,有人时不时的用眼光朝大柳树下看看,一发现老师过来了,马上给发个信号,嘘、嘘,两声,班里顿时静悄悄的。
     部分学生和我玩起了,你来我学习,你走我调皮的游击战术。
    有一天,我没有从大柳树下走,而迂回过去,从教室的窗户根猫腰过去,突然出现在教室里。热闹的晚自习,有点刹不住车了,个别的女生还在哈哈笑,调皮鬼学生突然看见我,愣住了。急忙低下头假装写作业。
     我气的好一阵批评他们。但第二天自习课还是那样,我也只能是恨铁不成钢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少不懂事。不知道知识的重要性。我经常和学生讲“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但他们并不理解这些话的含意。我也曾经讲过“凿壁偷光”,“头悬梁,锥刺股”的典故。给他们听。劝学的话不知道说了几箩筐。窗外的大柳树是那个时候的见证者。
      学校每到周一,第一节是全校师生的政治课。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的代表任宽大爷,总是会声泪俱下的来一次忆苦思甜的教育。说:“他们从延庆县逃荒来到龙门所的西梁后村。一路上是讨饭过来的。哥俩个就他这么一个孩子,差点饿死在半路上”。说到此处,他停顿一会儿。抽几口旱烟,把烟带锅往鞋底上磕打几下。然后又掖掖露在外面耷拉下来的红裤带头子。他的鼻涕也悄悄的出来了,将要流到嘴角的时候,他用手一捏,“嗤”,一声,“叭”,地甩了出去。然后,在袄襟上擦擦手。一切动作都很自然,利索。
     忆苦思甜课告一段落,再说几句让孩子们好好学习的话。
     大柳树每次都看着,听着,动情之处,树叶会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估计是喝彩吧。
     学生们第一次听任大爷讲课还是一脸严肃,认真听讲的。再后来的,一个内容无数次的重复,这忆苦思甜课上,便有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的,哄堂大笑的,老师们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批评学生“别说话了,好好听。”训斥也是苍白无力的。
     大柳树上的麻雀,有时会叽叽喳喳地叫上一阵子,不知是笑任大爷的鼻涕,还是笑学生的淘气。
      夏天的操场上,上完体育课热的满头大汗。坐在柳树下的荫凉处小憩一会儿,是最谐意的事情。微风轻盈地吹来,翠柳摇曳。蝉鸣阵阵,旁边教室里传来一曲歌声。
     有一次,在大柳树下,来自样田公社的闫和张两位学生,他们是高中班的。专门寻思着和我摔跤。他们认为我是体育老师,能把我撂倒,就能把我这个小老师镇呼住。从此,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在大柳树下,张某突然从后面抱住我的腰,想把我抱起撂倒。我看他俩来者不善,就在他抱住我腰的同时,我突然弯腰来个马步掏裆,用双手勾住他的两腿一提,往下一坐,就势把张某压在屁股底下,可能是用劲大了。他的小肚子疼了半天,在一旁的看热闹的闫某,想把他扶起来,但他蹲在那里半天才起来。还“唉呀、唉呀地”,叫唤了几声。
    其实,我用力有点猛了。心里怕摔不过他们丢面子。事后也有点后怕。如果出点问题,我这个“小老师”就没法交待了。
    后来了解到,这两个学生和我摔跤比赛,是因为我去县里参加了二十天的武术培训班。他们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真功夫。这个想法真是可笑,幼稚。其实,二十天我连个皮毛都没有学会。就学几个基本动作,回学校还得办武术队,真是赶鸭子上架。没办法,是那个年代的政治任务。
     大柳树生长在学校,朗朗读书声滋润着树的根脉,枝繁叶茂。大柳树浓浓的荫凉也蔽护了一批批学生。
    龙门所过去是个商贸古镇,长城从境内穿过,历史文化底蕴厚重。人杰地灵。当年的学生走上社会以后,也是人才辈出,各显风采。
     那个曾经的贫下中农代表,也离开了我们,其实,他是个好人,老实人,朴素的人。他没有干预过学校的正常教学工作。
     若干年以后,我去龙门所中学,那棵大柳树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新校园,新面貌。
     但是,那棵大柳树的影子却始终生长在我的心里。生长在许多学生的心里。
     因为,树虽静,而生命曾与我同行。我们共同经历了那个沧桑而又浪漫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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