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福鼎没有人不知道老郑。
至今,人们依然会在某种时机说,老郑做把戏——硬打硬。
老郑,是我童年里美好的记忆。乡村有了老郑,便有节日的气息。
某家妇女哄哭闹的孩子,说,老郑做把戏啦。孩子立马擦干眼泪,说,在哪里?在哪里?要是真的老郑来了,就跟大人屁颠屁颠地去看把戏了。若是没有,接下来的哭闹不可收拾。
哐哐哐,村里传来锣声了,人们开始往总厅跑去。空场上,见一矮墩结实、赤膊敲锣的人,他就是老郑了。老郑一边敲锣,一边嘴里说着,各位父老,我老郑做把戏,硬打硬!没有真功夫,就不敢在此地乱敲锣。今晚我的拿手戏,保管各位满意。老郑边敲边说边绕场子大步流星地走,直等观众将场子围个水泄不通了,一个快步走到场子中央,一抱拳,一躬身,一个马扎,双臂前推,又往内收拢,胸肌顿时隆起。
老郑突然一跺脚,猛喝,我老郑做把戏硬打硬!而后,铁锤般的拳头捶向胸口,发出砰砰响。
人们知道,老郑的把戏就要开始了,站在后面的人往前挤,脖颈往前探,可是前面的人毫不松懈,稳据自己的领地。这样,整个圈子往内收拢了些。
可是,老郑却没有使出看家本领。他突然向人群走去。人们的目光追随着老郑,然后都停留在一个男人肩上。男人肩上的小孩正龇牙咧嘴,在众多的目光里,他正在做鬼脸呢。老郑上前拍着小孩的脚背,逗他说,小孩,要坐稳哦,等下把戏惊险时,你可要小心。小孩朝老郑做个鬼脸,敛了笑容,危坐其父肩头。
老郑迅步走回场子中央,砸碎一个瓶子,手抓一把锋芒的碎片,快步走到一个汉子面前,说,哥们,用手摸摸,看看是不是真货。汉子小心翼翼捏起一玻璃碎片,说一声,好锋利!
老郑说,看好啦,各位,我要吞下这些玻璃碎片。
人群里有人嘀咕,这怎么可能?这个老郑肯定用了障眼法。他起先跟小孩说话,就是提醒小孩,怕小孩破了他的障眼法。有人应和,有人猜疑,有人等待。
老郑见人群有点骚动,便抱拳朗声道,我老郑做把戏硬打硬,若有半点虚假,以后绝不在各位面前露脸。说完,抓起一把碎玻璃塞到嘴里,身子一墩,脖子一粗,额上青筋暴起,脸色骤然变红。而后,老郑如鹅吞食,其情其景,只有亲临其境,方可感受一二。
场上的观众寂然无声,人们屏息静观,有人为老郑捏一把汗。
好像是过了很久,又好像是一瞬之间。老郑突然站直身子,右手一抚脖子,脸上红色褪去,神色归于平静。
笼在人们脸上的乌云顿时散尽,人群里掌声炸响。
老郑站在人群中,如大侠归来。
接着,老郑又表演了腰断钢丝的绝活,场上依然是掌声如雷。
三十多年过去了,老郑做把戏的声色,依然留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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