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主家被炒

两口子在里屋，外屋没人。

春儿就喊了一声：“大伯、大娘，睡了吗？”

“没哩，春生啊？进来吧。”

春生走进里屋。

二宽妻已经上了炕，看样子好像是真的有不舒服。

二宽坐在椅子上喝水，看到春生进来，有些奇怪地问：“有事吗？春生，大门插了吗？”

“插上了，大伯。”

春生长大之后，因为南屋离大门口近一些，都是春生临睡前检查一下，确定没有什么需要留门的事情，就把大门的门闩插上。

当然，正是这个缘故，春生刚刚才会和秀子得以去村外幽会了一小下。

不然，他们的这种偷偷摸摸，一定会被发现的。

看春生没有离开的样子，二宽主动问道：“有什么事吗？没事早点歇了吧，明天还干活呢。”显然是催春生离开这个屋子。

春生站在那里没有动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二宽妻把自己枕着的枕头向里挪了挪，“坐炕这吧。”

春生顺从地靠坐在炕沿上，望了二宽一眼，说：“大伯，我从十岁到咱家，算起来有七年不少了吧？”

“是啊，是有几年了。春生怎么说起这话了？”二宽有些奇怪。

春生低了头，斟酌了一下，说：“这几年，我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长到这么大，给大伯大娘添了很多麻烦，你们把我当亲儿子一般看待，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大伯、大娘。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

“春生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净说些不着调的话？是不是我和大娘有哪些事情做得没注意分寸？”

“没有。”春生的心静了片刻，强压住涌上来的想哽噎的感觉，这才继续说道：“大伯、大娘，我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老在外面漂着了，也该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只是，跟了你们这么多年，心里总是有些不舍。”

二宽听了春生这番话，有些意外，又暗自松了口气，这是要走了。

也好，省得撵了。

斟酌了下，二宽说道：“看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有事你就直说，你大伯、大娘也不是外人。这几天，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做的，告诉我们，我们也不会小器的。”

“是，我知道大伯、大娘的为人，只要不出格，你们都不会外待我的。只是……”春生心里话，我这要求，对你们来说，却是出格出得很离谱的。

还是严重缺乏自信，因为知道事情的结果，所以，春生话到嘴边就改了口：

“只是，上次我回去，看我娘的身子骨也不是太好，我老是放心不下。而且我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是张结人的时候了，娘也总是催我，希望我早点找个人成个家，好好过日子。所以，我想……我想……”

犹豫了再三，春生终于没有说出他的那个心愿，那个已经蹦到了嘴边的心愿。

徒劳的心愿，不说也罢。

“哦，你想怎样？”

春生一说到找个人成个家，二宽心里就开始紧张了，他警惕地看着春生，带有一丝威胁的口吻问——妈的小子，你最好不要说出口。

说出口，谁都下不了台。

“我想回去了。”

二宽长出一口气，轻松地回道：“行啊，回去看看你娘，也是应该的，眼下麦子收了，别的活也可以缓一缓，有大伯呢，你回去看看也好。”

“大伯，我这次回去，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哦？”

一听到他说走了就不打算回来了，二宽心情就有些复杂。

是他意料之中的，却也是这些天来一直犹豫不决的。

放他走，不舍；留下他，担心。

一边是地里的农活，他是个壮劳力；另一边是自己的女儿，他是一只狼，弄不好就把女儿给、吃了。

“什么？”二宽妻觉得很突然，“那咋行？那可别，在这里好好的，走什么呀？”

有春生在家里，她和二宽，不知道要省多少心呢。

“大娘，走是肯定要走的，我这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了，只是遇了个麦夏口，知道大伯、大娘操持这一摊子不容易，就等着把麦子收回来呢。”

二宽思考再三，说话了：“也好，你非愿意走，我也不好拦你。不小了，也该张结人过日子了。只是以后还要常回来看看，别忘了你大伯、大娘。”

“哪能呢，我会回来看大伯、大娘的。”春生稳了稳五味杂陈的心，然后淡声道：“那，我明天就走了。”

“哟，怎么这说走就走啊，就是走，也得容个时候啊。”二宽妻不满地说了句。

“哦，大娘还有什么事吩咐么？”

“这么着吧，”二宽没等妻子说话，冲春生说道，“再等两天行不？这两天先帮大伯把场里的活计收收尾，再间间谷苗、玉蜀黍苗什么的，你知道，这活也是不能耽搁的。”

春生不好回绝，就说：“行吧。”

说完了，站起身，向外走去。

一出门口，眼睛就湿润了。

走到小东屋门口，迟疑了一下，稍作停顿，便向南屋走去。

这小子，终于还是把自己的老板，给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