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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过年随笔
作者:关占彬

    过年了。人们普遍有个感觉,生活越来越幸福,年”味”却越来越淡了。不论是在外游子,还是居家的乡亲,中老年人只有回忆的份儿,年轻人则无所谓的瞪大眼睛:过年,不就是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吗?还有多大的事儿!“年文化”正从国人的经历中渐次消减,那种庄严的仪式感,肃穆的神圣感,快乐的心跳感,或许面临一种“失忆”性挑战。

散文 过年随笔

杀猪

    挖沙买盐,杀猪过年。要说过年,最让人心仪的是杀猪,如果过年没个猪杀,那年过的就没味道。所以小时候,父亲无论日子怎样艰难,总得喂口猪杀,因此他赢得一个”好杀猪”的口惠。年关将近,村口上支起一口大锅,旁边坚起一个木架子,下面挖一个坑,或凑一个粪圈,一过腊月初三,杀猪正式开始。据说还有个祭刀仪式,杀猪的班头,燃三柱香,用红绸布把杀猪刀裹了供在神案上,三拜九叩以后,燃放一挂鞭炮,杀猪班被前呼后拥着来到街口,班头举着铁皮喇叭喊:“乡亲们,从今天起杀年猪正始开始啦!”接下来数日,村庄四处从早到晚传出抓猪的热闹和绑猪的惨叫声。

    我最得意的是围着杀猪场看热闹,周围地上躺了一片大猪,大锅里滚汤沸水中趴着一头大猪,白白胖胖的,猪头冲着你,两眼闭了,鼻孔黑粗,半边脸被烫的发红,两只猪耳朵象两把扇子支楞,猪么,早没了以前生存的活泼现象,变成了一件白胖的圣物。难怪天神都喜欢它披着花油趴在案上服服贴贴的样子,天生的一种美味,没有谁不喜欢宰杀它的快乐!

    最高兴的,莫过于杀了猪跟着父亲回家的情景:心中有些骄傲,父亲板子车上拉着年猪,车板前放一盆猪血,旁边篮子里装着猪的五脏六腑,我提着一只早被父亲吹大的猪膀胱,一踢一打地往家跑。街道上拉起了灯笼,一道一道的,多是白色的,上面有灯笼方,彩绘的,记得有孙悟空大闹天宫,三英战吕布,西厢记中的张生和崔莺莺,文化味很浓。心中早期盼,大年三十晚上,沿街看灯的情景。手上的猪膀胱,手指捏的猪脚灯,是孩子们最喜爱的。

日子虽穷,心中快活着呢!

散文 过年随笔

敬神

姥姥一直是敬神的。进入腊月,姥姥顿时快活起来,拄着杖,颠着小脚指挥。先是偷偷地买了神纸布了神案,然后又抠香炉,装沙子,簪香火。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敬神是偷偷的事。那时候提倡过革命化春节。但是家家户户还是写了春联,胆大的在院里挂了灯笼,布了神案,最传统的天地诸神,观音菩萨、灶火老君、南海王母,以及井龙王仓官门神各就各位。尽管日子过得紧巴,还是挤出一点白面,蒸一锅馍,一锅花卷,煮一锅饺子,熬一锅粉条肉白菜,过个像样的大年五更。记得姥姥指示,头锅的都是供香,先敬神。无论是白馍、饺子、肉菜,头三碗三盘地放在神圣前,点上龙香、蜡烛,烟火缭绕,姥姥被母亲从土炕上扶下来,仄仄歪歪地跪到神案前祷祰,低首合眼,双手纳拜,口中念念有词,听不准说些什么,偶尔听清楚一句“摩弥托佛”或”保佑全家平安之类”,大约半个小时才会起身。我此时一定是扶在门框上看她们表演,母亲匆匆的身影,在拂晓的暮色中起来跪下,跪下起来,七八个神位都要拜到,她手中拎一个蒲团或一块布巾,虔诚麻利的样子让人倾心。母亲生来瘦弱,平时步态不快,惟独过年她像变了一个人,干什么都快,干什么都饶有兴致。姥姥逝世后,她继承衣钵,每年大年三十和除夕忙成一团,我会禁不住帮母亲,插香、点蜡,布供香,母亲很激动也很高兴,常年憔悴的脸色露出红润。干着这些,我从来不信神的心灵仿佛也有了神的存在,在一种神秘的、不让喧哗、谨小慎微的各种举止的特殊环境中,一种仪式的教化象烟雾一样氤氲不散。我尤其喜欢这种神秘的氛围,和突然中响起的一阵强似一阵的鞭炮声,以及那炮烟的纯香。”年”一一那个传说中的邪恶东西,竟然演变成了万人皆盼皆爱的尤物,有时候我对“传统文化”中的神圣鬼魅一时清楚一时糊涂,真得说不上是敬还是畏。

 拜年

    拜年,也称走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俗,反正都是少小辈儿给老大辈儿作揖或磕头,大同小异。

    记忆中最早的拜年恍惚若梦。是一个大年五更,跟着母亲去拜年。那是个“移风移俗”的年代,人们拜年偷偷摸摸,只限于本姓宗族,大街上清风冷影,然而各条巷子里不断有人影走动。我跟在母亲身后,只是个玩儿。记得她们说话轻轻的,每到一家给长辈下跪也是轻轻的,接拜的长辈象煞有介事,小声地笑,小心的扶,然后,会从瓷盘里捏起两块糖给背后的小孩儿。年的香火文化,象枯存山涧的溪水弱弱地流淌。直到改革开放,拆除管制的樊篱,人们才大胆地开始拜年。大年五更,大街上小巷里涌动着人流,宗亲世族,辈份分明,敬老爱幼还原了一个形式上的支架,一个年文化的支脉由隐秘到彰著,唯恐普及了整个中国。

    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如火如荼至近,随着城镇化展开,这种古老的传统文化形式似日渐衰微。

拜年,很虚,很累。我的体会。最热的那些年,从凌晨五点开始走拜,一直到七点,有意统计了一下,六七十户,占全村人户的三分之一。

    对拜年价值的考量,往往不是拜客的多寡,而是传统意义上的“尊老、孝老”,不拜年会被人称为”不懂事”,不懂事就是不明事理,不明事理就有悖传统“礼”制,而”礼”与”孝”在儒家文化中的位置不言自明。还有一个说法,拜年会帮人解开”仇恨”的结,乡亲邻里之间有了过节,经过年这一拜,冰消雪解,涣然如释。而我怀疑它的作用,一跪一拜泯恩仇是江湖精神,当你的利益和尊严遭受侵犯只能通过正义要求和法律手段解决。

    每年除夕凌晨走年,在黑糊糊的街道里深一脚浅一脚,有时下雪了,小心翼翼掂量着步子。我不敢穿新裤子,一遭走下来,膝盖上严重时被磕破,轻时一摊泥土。后来学了乖巧,作个样子弯弯腿,对方一礼让赶紧起身,免了谦恭之苦,心中偏生“亵渎忠良”之嫌,人啊!忠孝原本也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苦差事。

    经观察,现在年轻人对拜年磕头这种传统“忠”活儿,越来越反感,他们言:送你一百块钱礼品,比不上磕一个”空头”有用?此话怎讲,中国是一个传统礼仪之邦,同时是一个封建痼疾很重的国家。革故鼎新是一个不断前行的过程。

散文 过年随笔

 放鞭炮

    为了净化环境,中国很多地方禁放烟花爆竹,天蓝了水清了,过年被炸伤眼睛送医院的事件少了,好事。

然而,人们说没有了年味。

    年这东西呀,就是一个奇怪的精灵,它头角峥嵘,你用网兜扣住了头角,它坦露出脚爪,你扣住了脚爪,它又暴露出肚腹,横顺它要把它的价值隐忍地显示出来。诚然,”一刀切”的禁放形式是不符合国情的。

我是受过爆竹之苦的,也就是儿时跟母亲拜年,她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把一支鞭炮塞进墙缝里,点燃后不响,等凑上去看时,突然爆了,我的眼睛一下被炸黑,惊讶地惨叫一声,母亲回过头一下抱住我,失声痛哭,以为我的眼睛被炸瞎了。后来,缓了缓,过了些日子好了。从此以后,每逢过年,母亲就惴惴不安,一再告诫我不要放鞭炮。我一直对放鞭炮不感兴趣。逢年过节,人们放得火爆钻天,我只好是个忠实的看客。望着满天焰火礼花,闻听一阵一阵雷鸣,感受到的是和平盛世,衷心地为祖国繁荣祝福。

    记得最近一年”崩五穷”,在院子里点燃一支二响,一阵微风拂来,炮仗晃了晃响了,没有钻天,竟一头冲向屋里,穿过窗玻璃,挨着窗帘爆炸,把屋内的妻子吓得魂飞魄散,从屋里逃出来,白赤着脸呵斥,你想把房子炸翻呀……我惊魂甫定,笑着调侃,这回把咱家的穷气彻底炸跑了。整一年,忐忑的心里唯恐有祸端降临,还好,安然无事。平日发生的不测事件,在年关被加倍重视。所以,年文化是福是祸,往往令人心存莫言,久久关注。

    科学燃放烟花爆竹,保证年过的有年味,是一项民生事业,它不是硬工程,是一种软文化,用刀子切,不如用针绣,绣得重彩,留出空白,是我们的智慧。

    国家富裕了,年,应当过得越来越有滋味!


2021年2月3日农历腊月22日(立春)于北京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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