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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城印象
作者:茶舞翩跹

        作者/田英

辛丑初夏,临城采风终于成行。

六月的天空格外地鲜亮明丽,蓝是湛蓝,白是亮白,远山含黛,柳绿花红。

游山玩水,游的是一种兴致,玩的是一种心情。条件必须是山好水好,临城算得上。

古人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这是古人不为人所理解的行为找的一种托词?

或许真是发自肺腑劝诫后辈的名言箴言?

暂且搁置讨论,旅行是行走的读书,异曲同工的话,已被现代人身体力行的实践着。

临城地处太行东麓,千年古县,古代农耕文明的腹地,风景名胜有崆山白云洞,天台山,岐山湖,邢窑文化博览园。了解一个地方的人文历史,博物馆该是最佳的人口。

一个博物馆从布局开始,就要经过科学化系统化的组织整理,展品要精挑细选,环节要精心设计,有些展品,能与你相遇,更是机缘巧合或千载难逢。

互联网时代,知识碎片化已成常态,阅读变得更为省时便捷。

但真正获取知识的途径,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追根溯源。

博物馆可说就是一本内容丰富信息量大的实体书籍,因为有些书是你一辈子也读不到的;有些书当初你并不知它的存在;当你遇到却没有认真读,擦身而过的遗憾,不言而喻。

邢窑文化博览园坐落在崆山白云洞景区,占地4000平方米,分邢窑艺术馆,邢窑体验工坊,古陶瓷馆三个部分,陈展的邢窑文物有350余件。

走进博物馆,雁过留痕般沉淀下来的岁月沧桑,由不得让人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一件件看过去,发古忧思,穿过无数厚重的历史帷幕,古意盎然,幽然沉静……

正门和序厅上的题词,均出自北京故宫博物院研究员耿宝昌先生之手。 “类银类雪,莹泽如玉,盛唐风韵,盈库珍奇。” 序厅上这四句诗说尽了邢窑的前世今生。

唐朝历21289年是中国最强盛的时代。邢州窑是唐代七大名窑之一,因产在邢州而得名,是华夏白瓷的鼻祖,在中国陶瓷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邢窑烧制的白瓷最负盛名,成为贡品,远销海外。

史料记载,邢窑是我国北方最早烧制白瓷的窑场,它的创烧价值和历史地位,在我国和世界陶瓷史上都是绝无仅有。邢窑结束自商代周以来青瓷一统天下的局面,形成了“南青北白”两大制瓷体系,极大地推动了北方的制瓷业的发展。邢窑创始烧于北齐,衰于五代,终于元代,烧造时间大约九百多年。

茶圣陆羽《茶经》这部伟大著作中写到:“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瓷类雪,越瓷类冰。

唐代诗人皮日休赋诗“邢客与越人,皆善造瓷。”赞誉其品质“圆似月魄堕,轻如云魄起。”

邢白瓷的出现是我国制瓷工艺一大飞跃,即解决在原料加工和烧成时,将胎和釉中含铁量有效地控制在1%以下,方能烧成成白瓷。这在当时的技术水平下,难度相当之高。邢窑窑工们率先掌握了这种绝技。不仅如此,出土的邢瓷残器标本中还发现了品质精良的“透影瓷”和“类银”、“类雪”的细白瓷,其工艺和品质令今人叹为观止。据考证隋代时邢窑已能烧制薄胎透影瓷了。这一高超的技艺,使得白瓷到了唐朝“质”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新唐诗》、《大典六典》、《乐府杂录》、《长庆集》中记载,唐大中初时乐师郭道源用"越瓯、邢瓯十二,旋加减水,以盘击之,其音妙于万方。 “邢瓷、越瓷以十有二,击之如馨响。” 这是说,邢瓷的质量之高,敲击时有金石之音。

唐人在《国史补》中写道:“中丘白瓷,端溪紫石,天下无贵贱通用之。”

“天下无贵贱通晓之” 借用古人的话。这一时期,还有一个牛人。陆羽唐代茶学家(733-804)。字鸿渐,唐朝复州竟陵(今湖北天门市)人,尊为“茶圣”,祀为“茶神”。

这之前,茶不做茶,写作荼,只有药的属性。华夏鼻祖神农氏毕生之力在《神农本草》里记载,哪些草木是苦的,哪些热,哪些凉,哪些能充饥,哪些能医病……荼的功能,体现了华夏人对自然最简单的理解。神农氏 “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很显然,在荼时代,荼是一种可用的药草而已,而陆羽的""茶时代就不一样了,《茶经》这部伟大的著作,开篇就把茶作为主体:“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自此开始了对茶的全面拟人化定义,陆羽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茶作了评判,涉及到茶的出生地(血统)、形状(容颜)、称谓(姓名)、生长环境(成长教育)、习性(性格、品质)诸多方面,而茶与人的关系,就像茶自身因为生长环境有所区别一样,需要区别看待。茶的秘密被写进了三卷十节,7000字的《茶经》里,陆羽秉承神农衣钵,凡茶都亲历其境、“亲揖而比”、“亲灸啜饮”、“嚼味嗅香”,尽显虔诚姿态,此后,华夏人的喝茶便定格在陆羽的论述里。不能不说这单一的实用,极大的推动了白瓷的发展。

陆羽30多岁辗转考察各地茶事,准备撰写《茶经》这部伟大著作时,一个叫空海的日本僧人刚刚出生,日后他成为了最早的日本遣唐使,他和《茶经》发生了千丝万缕的牵连。大约在公元815年,陆羽去逝十多年后,留学两年的空海从大唐学成回国,他在写给天皇的《奉献表》中,第一次提到了《茶经》这本书。但这一时期,日本本土还没有一棵茶树,大概又过了20多年,一个与空海同时期叫最澄的遣唐使,才为日本的土壤里种下第一粒茶籽。

至于被日本誉为日本茶道的开山之祖村田珠光大概还要等六七十年的光阴。日本各代茶人大都参禅,这自然因为茶道直接来自禅宗经茶所见之道,也是禅宗之道。村田珠光之后,另一茶人武野绍鸥(1502-1555)被誉为日本茶道之先导,日本茶道的巅峰人物千利休已是600多年以后的事了。

一位资深日本茶道文化研究者说,日本茶道的前身乃是:唐物鉴赏会。茶道里的一项重要仪式,就是要鉴赏来自唐朝的茶具。不敢说这些早期唐物鉴赏会里,有多少是来自邢窑的白瓷,但日本茶道过去还是今天,主流色系仍旧是白瓷。

日本学者评论岛国日本人“往往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抱住一棵树就仔细地琢磨起来,以为得到了唐物之最。”《礼记·中庸》里说: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日本对某种选择性的吸纳深入观察、百般呵护,往往超过了中国人自己,日本茶道就是一例。

和本土原无茶树的日本不同,茶与中国,与百姓民生的关系原本就密不可分。地域的不同,山川地貌差异之大,所产茶叶和文化风俗差别也很大。一只晶莹剔透的碗盏,一泓玉涛素白的茶意,对于百姓人家而言,就是一种与人情人欲相融合,朴实自然的与天地同寿的俗常事。与日本茶道显然不同,中国的茶接地气接烟火气,是由茶入道,日本是由道入茶。

日本茶道的前身是唐物鉴定会,单从字面上不难理解。唐代,邢窑白瓷与越窑青瓷都是作为贡品向宫廷进贡,在这些文物的底款上会发现有“盈”字款,盈库是唐代“百宝大盈库” 的简称,专供皇帝宴饮赏赐之用,又称中藏、内藏、禁藏、内库、中库等,属于皇家私库,是皇室的专用瓷。“翰林”字款应该是为辛辛学子们赏赐而特制的。

邢瓷白瓷代表了官窑的最高水准。这些器皿的落款,便打上了权威的烙印。茶道的等级与器皿息息相关,唐朝的邢窑的白瓷等级最高,也极大地推动了白瓷的发展,白瓷的深远意义,即为后来出现的各种彩瓷无论是青花,还是粉彩,珐琅彩,都是以白色为底衬展示各种色彩的美妙和艳丽的。

临城人有尚白这一情结?查阅资料,临城所属战国第八雄中山国版图内,中山国既是一个尚白,艺术氛围浓烈的国度,或许正是由中山国始,而遗传下了这种尚白情结?白绵是古临城另外一白。汉代时,临城境内桑树成林,丝织业发达。魏晋南北朝时期达到鼎盛。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470527)在《水经注》称赞临城的白绵:“色夺霜雪,光彩鲜洁,异于常绵,俗以为美谈,言房子之纩也,抑亦如蜀锦之得濯江矣……故岁贡其绵以充御用。”该白绵又称“房子锦”光彩鲜洁,可与蜀锦媲美的白锦,成为贡品,被誉为“丝绸之乡”。明朝始棉花种植传入,到清朝时大量广泛种植,取代蚕桑和丝织业,白绵才开始衰落。中山国最后被死对头尚黑的秦国所灭。

人类文明的进步就是不断的与黑暗作斗争的过程。有学者形容,瓷器的生产过程就是一个摆脱黑暗的过程。白瓷与青瓷的唯一区别,就是原材料中铁的含量的多少,铁含量高,颜色越深。从青瓷到白瓷,正是一个一点点摆脱黑暗的过程。

写这篇文章时,搜寻,网上有人撰文说邢窑的衰落与宋徽宗不喜欢白瓷而喜欢青瓷有关,皇上的喜好固然可以使一个窑口起死回生,但绝对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这只能说是一个小概率的偶然,此一时彼一时也,倘若大宋没亡,继而宋徽宗或许又会从青瓷转而喜欢白瓷,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宋时不也出了五大名窑,定瓷既是白瓷也为官窑。只是历史没有假设,时间也不会倒流。

2004年4月英国《独立报》发表《1200年前的沉船宝藏告诉你一个未被探触过的中国》一文,文中讲诉发现黑石号的传奇故事。那是一艘阿拉伯商船,是经海上丝路来中国进行贸易的,返程时触礁沉没,从船里打捞出6·7万件中国瓷器,其中100多件邢瓷,包括“盈”“大盈”“进奉”款等。在众多窑口瓷器中唯有邢窑瓷器没有因海水侵蚀而出现胎釉剥落现象,这一验证让全世界明白了中国瓷器的品质,考古工作者一致认为“邢瓷天下第一”毋庸置疑,工艺成就在唐代首屈一指。从那时起邢窑又有了一个美誉:白瓷之父。父亲这个称谓是威严的、沉默的、忧郁的、深远的,称邢窑为白瓷之父,准确精道,细数你似乎无法找到比这更神圣更贴切的形容了。父之称谓恰恰要表明是令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一种高度,又不乏生命底色里的少有的一份亲近。

写到这里意犹未尽,如此凝白纯净的美器,似乎还应该有如吴地炼剑传说中的名剑干将莫邪之类的典故,在炼制过程中,需要有特殊的祭祀,如人祭,那临头跳入熔炉以人性而尽助天功的典故。凡好物出世,常有此残殇为惊天动地的代价,仰或这也是天嫉英才的一种体现?因此古谚才有了“暴殄天物”的教训?邢白瓷是老天赐予人类的珍宝,关乎天意的物件,原也是有性有命的,唐突不得,否则欺天。

临城博物馆,虽说只是走马观花的浏览,但执拗的人一定是要过足了眼瘾才肯放过……回眸一瞥,却是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这邢窑白瓷究竟怎样形容才恰如其分?他是日本茶道“唐物鉴定”中的过客还是主人?他是中山国子民尚白情结遗留的奇闻还是轶事?仰或是茶汁大成,必有美器的盛装?

 “白露为霜、蒹葭苍苍。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白露未晞、蒹葭萋萋。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白露未已、蒹葭采采。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诗经·先秦》里的诗句怎的就涓涓从心底涌出?或许这朦胧的意蕴,是或不是间的飘忽,谁又敢说对邢窑不是最好的借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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