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月亮是极有感情的,凡是与月亮有关的事情总是记得清清楚楚,因而,印象最深的首先就会想到中秋佳节了。孩提时代,盼望中秋节就像是盼望过年一样激动,甚至更胜一筹。过年可以穿上新衣服,可以啃骨头,吃大鱼大肉。而过中秋节,则可以吃到苹果、梨、酸槟子、香蕉、葡萄、山楂等新鲜水果和现宰羊肉。这些在平时是吃不到的或者吃得不泡头。所以从吃方面来讲我最喜爱中秋节。过年正值寒冬腊月,大多数活动都是在屋内进行的,除了套家巴子、去坡上滑雪之外。而秋天却不同,秋高气爽,深秋夜晚,虽说多了几份寒气和秋露,但是总可以到户外去散散步,仰望一下星空。所以从欣赏夜景的角度来看我更喜欢秋天。在家乡传统风俗中有一种说法是,买到的水果,先要洗干净放到盘子里,拿到外边的墙上去供月亮,说来也奇怪,这些水果被月亮和夜色沐浴了几个小时后拿来吃感觉味道特别香脆,大概也可能是归功于坝上好天气的沐浴。供品除了水果外还有月饼,我家一般是从县里买一些提将饼,大月饼一般不买,买的都是放料不全,且不是完全用麻油做的,因而我们都是借来烤箱自己做。我呢,就是给母亲打个下手,看着烤箱里边油楞楞的月饼,别过火烤糊就行。这项工作一般都是在八月十五前后的晚上,白天八月秋忙,没人有时间干这个,到了晚上,秋月高挂天中,乘着它的微光,生着火去做这些点心。
我小时候经常偷着吃这些供品,那时候胃口特别好,一大盘子供品被我一个小时搞定,就剩些核子。母亲早已经习以为常,光盘了就再添上。那时候很贪吃,母亲担心我吃着了,就把水果藏起来。我对水果嗅觉特别灵敏,不论她藏到哪里,我都能够在第一时间找到。她经常把水果藏到那间很少有人去也很少开门的黑乎乎的凉房,或者是西间拴在房梁子上够不着的筐里。不过,为了吃,胆小的我豁出去了,深夜悄悄地溜进凉房里,借着微弱月光,听着老鼠可怕的叽叽喳喳声响,把水果装进口袋;或者是把西间大木筐最底部掏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然后,梨、苹果就可以拿出来了。我偷了吃的,做了案,总会留下痕迹,母亲发现了,就会转移目标,把水果分散开,藏在许多不同的位置,马鞍子里边,牛车上,柜下面,床底下,顶棚里等等。我的反侦察能力也很强,上有对策、下有计策,除了顶棚里有很多电线我不敢碰以外,其它地方的水果早已经成了我的囊中之物。不过,我还是信月亮的,偷来的水果也要放在牛车上供着月亮,待后半夜来吃,或者第二天起个大早去吃或自己藏起来。当然,如果第二天起晚了,吃得就被没收了。有时候我发现母亲故意跟我捉迷藏,故意把吃的藏在我能找到的地方,让我自己找了吃。她的想法可能是怕我一次吃多了肚子受不了,可没曾想到我已经吃成了千斤肚,是典型的吃货。
村子里的孩子们最盼望的就是中秋节那天。每到中秋节的当天夜里,大家就会不约而同地来到场院,站成一排仰头对着月亮,左手伸直搭在右拳上边,左手大拇指伸进右手拇指和食指所形成的圈中,举行结拜仪式,并由老大宣读结拜誓言,叫做拜干哥们,意思是以后当好朋友那样相处,决不打架、窝里斗,对外村采取集体防御。三国演义里边有桃园三结义,水浒传里边有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动画片里边有十兄弟。包括千里眼、顺风耳、三铁锅、煮不烂、五背锅、六长腿、七翅膀、八吸溜、九歪嘴、十顶天,我排行第九,就成了九歪嘴了。有时候人少凑不齐十兄弟和一百单八将,只能按照民俗中五种最好吃的肉来排名,如天鹅、地脯、鸽肉、黄鼠、家巴子肉一口等,在这个序列中,我排第三,就成了鸽子。总之,在农村孩子们那里,只要有了这些绰号,那就证明你已经是大家圈里边响当当的人物了,可以参与许多所谓的大事了,那时候主要是和东坡山杏树地那边大西胡同村小孩子们之间的矛盾,导火线就是东坡山杏树地的归属问题,夏天摘山杏、秋天摘杏胡子。因为这个,我们小时候每年刚刚进入夏天季节、中秋节前后都要和他们打上几架,基本上是我们吃亏时候多,经常被赶回村边,原因是他们村稍微大一点的都参与而我们村稍微大一点的都外出北京混去了,只剩下一些小喽啰撑不起气候来。关于打架的细节,记不清楚了,不过肯定不是动刀动棍的火拼,充其量也就是几下拳脚加上一堆骂人的话。主要有意义的是这两次结拜兄弟都是发生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因而现在一到中秋节就会想起那帮苦命的兄弟们,小时候好了恼、恼了又好,而现在为了生活,各奔东西。唯独我孤独地读完大学又上警校,拿了三个大学学历,眼看就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了,他们却在老家过着“多收了三五斗”的农民生活,或者在外地过着被称为新生代农民工的漂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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