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要发脾气?因为看不惯、性格倔强,还是利益纠葛、情绪失控,似乎找不到完美而有说服力的答案。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到目前为止,最能贴近我心情的理由就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一切烦恼皆是庸人自扰的结果。
人人都有脾气,只是有的人城府极深,隐藏起来了;有的人坦白耿直,表现出来了。人们说的宰相肚里撑大船,可能就是说那些城府深的人吧,他们喜怒哀乐不表现在脸上,也看不出是否生气,更没有脾气可言。生活中因感情、亲情的困扰,发几句牢骚貌似不过瘾,那就对骂几句甚至大打出手,才能泄愤。工作中因利益纠葛、站队问题以及不良言行,自身利益受损,对某些人、某些事、某些做法看不惯,存在异议,或者对同一事物理解的角度和方法不同,造成思想观点的差异和生活追求的隔阂,假以时日,起了争执,互不相让,又没有从中间调节的缓冲,就会发作脾气,争得面红耳赤,那阵势如排山倒海一发而不可收,长时间集聚起来的愤懑,不管是否找到正确的发泄途径,三下五除二,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最后双方不欢而散。倘若是发生在饭局上,多日不见,因某个节日、某段姻缘聚一聚,本来是喜上眉梢的好事情,可是有些人就喜欢不分场合地挑刺,讨论一个问题不懂得谦让,自以为真理掌握在自己手中,大肆渲染,抒发自己的感情,全然不顾聚会的圆满,非要借着酒兴大闹一场,掀桌子、扔板凳、砸酒瓶子、泼菜汤,把自己的私人怨恨加诸众人,饭局也就成了战局,酒水战变成了口舌战,弄得请客的人流血又流汗,出力不讨好。这样你来我去,闹成了习惯,只要是有他在场的话,就得注意言行举止了,否则被抓住了小辫子不放手,免不了又是一场争执。还有一种发脾气的方式,叫做揭伤疤、伤口上撒盐,更为歹毒,当事人往往像是怀着深仇大恨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出不该在当下场合说的事情,专门说些不正当的不良的经历,且揪住不放,只要是场合就会拿到桌面上来说。别人有五分对不住他,他就会拿出十分以上的难堪让对方下不了台,不给对方丝毫悔过的机会。
有时候,有的人天生就是愣货,说话大大咧咧的并且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或小道消息,时间长了就成了碎嘴子,纯粹是无心之举,无意中戳到对方脊梁骨的痛痒处了,对方本来掩盖得挺深的,可还是瞒不过,从不愿被提及的事情却被无意的人给提起,当然要竭尽全力来维护了,脾气渐长,一发不可止,像是受了惊吓脱离缰绳的野马,自由驰骋在怒骂的人生中。
脾气影响底气,时间久了无心工作;脾气助长恶气,积压深了伤身害体;脾气带坏精神气,歇斯底里地破坏感情关系。如何遏制脾气呢?药店里没有现成的处方来治疗,书本上没有既定的原理来套用,脑海中没有想定的策略来实施,只能从生活经验、工作经历中慢慢地摸索与总结,如履薄冰,冷暖自知。
一是太较真。较真是认真的延伸,认真是好的,为了工作、学习、爱情,许多事情都离不开认真二字。但是认真过了头,在任何场合都使用的话,就成了较真。为了脑海中的真理,什么都放不下,什么都要争,过年过节图的是喜庆团圆,聊天也只是为了缓和气氛、热闹一下,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犯起认真的毛病,搅了饭局,就得不尝试了。退一步想一想,就算争论某个严肃话题,你掌握得丰富、说得头头是道,你一逞口快,抓住了真理又能怎样,还不照样改变不了世界并被世界改变嘛。片面的、微小的、带有某种偏见的较真有其危害性,但如果得到良好的控制与引导,同样也会驶入认真的轨道,给人以严肃务实的印象,不致发生大的矛盾和冲突。偏偏人的感情中有了太过较真的成分,把认真的含义引向了邪路,成了脾气大爆炸的推进剂,较真的人往往情商不高、年轻气盛没有丰富经历、自控情绪能力差,讨论一事一物,本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才对,一开始还是心平气和的聊天,互相带着商量的语气进行,还算好,没有发出难听的噪音。可就在此时,总有不识趣的,总觉得沉闷不是他的风格,不爆炸不是他的形态,揭短、笑骂,有理也在声高,对方若忍或示弱,此时也算罢了;对方若不忍,此时也不能怪他,毕竟不是他挑起事端,可事态很快恶化,往往脾气的爆发就是两三句话的事情,不欢的场合往往就是两三分钟的事情,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人愿意带着脸色、带着情绪聚餐。
二是眼界狭窄,没见识,井底之蛙无大局观。生活中常常以自我为中心,被狭小的事情所左右、狭隘的观念所蒙蔽,眼中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于见小,没有广大草原和蔚蓝天空的胸怀,没见识的人做出事情来也就无思想,只顾着自己的微小付出得到超级大的回报,只顾着眼前的付出得到及时的回报,只顾着心直口快的吹牛而不兑现吹出去的承诺,任何一种思想、观念如果被地域条件所局限,都会是一种狭隘的地方保护主义经验,经不住时代铁锤的千锤百炼,只会产生坐井观天的办事方式,如果是警察,是公务员的话,早已经把党性修养抛之脑后,把理论基础踢出三界之外,把战略思维抛到五行之中,把世界眼光鄙夷为书呆子的无用书柜。心胸狭隘绝不是天生的,与后天的历练有重大关系。肚子里连一片树叶都容不下的话,怎么可能容得下一艘巨轮。喜怒哀乐自己承受不住,总要挂在脸上、发泄在口中,说时从不考虑是非曲直、只管说而不管怎么说,好像那张嘴只是个弹夹、炮筒子而已,早已忘了古代贤人的遗训:水深流去慢,贵人语言迟。脾气发了,口舌也干燥了,似乎神清气爽了,晚上静静想来,何必呢?记得那首《莫生气歌》写得真是好啊。
三是不切实际的学究之风,书呆子气太重。晚清的中国哲学讲究“学以致用”思想,而满清遗老中的老学究们最喜欢追根溯源。在他们眼里,读书是根本,是人生第一要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然而,读书,读圣贤书占据了他们的整个心灵,容不下半点不真诚和微小的瑕疵。久而久之,想问题办事情,都要从书本上去找理论依据。毕竟,在时代变迁的洪流中,书本上的圣贤思想在农耕为主体的社会被推倒的过程中因为经济基础的变动而发生改变,迂腐的老学究没有认识到或者不愿意去看到或去改变这种思想,因而,继续从古典经籍中寻找精神安慰是解决不了天下事的。相反,书中的封建欲孽所定下的条条框框制约了现实中主体的自我能动性,办起事情来简直不能有半点变通,中规中矩到了极点甚至误了事,不够圆滑、周到,在人治的社会中处处碰壁,最后被盖上读书无用论、知识分子无用论的帽子,被拼爹时代的公子哥们说三道四,像是孔乙己吃不到茴香豆一样哑口无言,老学究最大的缺点就是脾气,可能在他们那里那不叫脾气而叫骨气;最大的优点就是沉默,我改变不了世界,我就淡泊以明志,壁立千仞。书当然是有用的,没有书,人类文明进步的历史将无法传承,然而生活中我们总不能走到哪里都捧着书本吧?
生活中需要适应,适应本身就包含着变通的含义以及对书本的知识灵活运用。遇一事一物,要采取老学究的脾气去细心对待、认真分析,可是发言的时候就不能凭着书呆子的意气去处理,就像传播学中的三级传播理论一样,从深奥艰涩的理论文义到知识分子群体的中介再到大众层面,我们用老学究式的研究学问的方法去理解社会,形成理论思维和战略眼光,在与大众社会相对接的时候就不能再用这些古的东西了,要把他们转化成通俗易懂的理解方式才好。否则,难免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把实际问题套上不切实际的理论,最后理论被模式化歪曲,经过空洞化的说教,成为了世人心目中的空谈,此时矛盾出现了,隔阂产生了,脾气发展了,世界不太平了。实际工作中,人人皆非圣贤,想要所有人都理解到你悟出的高度很难。且因为地域文化的不同,产生摩擦是常态化的现象,关键是对只言片语之误如何看待,如若上纲上线,非要出个鱼死网破,那就免不了一顿臭脾气。如若宽容有度,态度端正,循循善诱,认真开导,就能化解一场争论,换来一次和平共处,成为今后遇到同类事情处理的范本。如果只专注于一城一池的得失,只注重于三言两语的成败,那只会把关系搞僵化,把事情搞砸锅,最后人人敬而远之。
工作中,多一点学究之风、书呆子之痴是好的,至少这是一个守护心灵的好窗口。然而将此作风推而广之到生活中、朋友关系中是要不得的。生活中,最重要的是放得下、清心寡欲、不争,保持心平气和,较好的亲和力和感染力。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大家的气度和大师的风范,不是刻意的模仿、故意的炒作,而是真真切切的感情流露。人们常说放下架子低调做人,隐藏学究的霸气、书生的傲气,像块铜钱一样外圆内方岂不更好。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要让各种类型的气都能在多元化、多样化的环境中共生,所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浣我衣;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中庸也好,无为也罢,中国古代的儒释道思想最终要解决的还是仕途上的精神气的问题。要让中国哲学为社会实践服务,而不是当成束之高阁的空谈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