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厂里的双职工住筒子楼，十二平米的一间宿舍，也得等厂里分配。墙壁隔音差，走姿楼道里踩的洋灰地板嗵嗵响，需要屏声敛气才能从一道一道门前走过去。一家吃四川炒菜，辣椒味瓢半个楼；吃鲜鱼不好意思，看谁看过来忙用半只手捂住。

职工小苏两次请吃鱼，凳上坐的、床上依的，大眼小眼干瞪，嘴里还不停说客气话。

大概担心小孩的心理健康发育，过后捎话补充了一条节省空间小窍门，冬天的被子叠好夏天拿绳挂起来。

看似很管用，城市魅力无穷，这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尽管筒子楼看似拥挤不堪，拿眼一扫，异常干净。上楼就如转迷宫，走进一个小阁子里；夜间，如腾空上了天。

这是大人指导，才会想的事。后来听摇滚乐，歌手唱歌，跑到街道上，发疯，爱情在一个花园石栏前遗落、错失、等待从新开始。青春的让人和音乐缝合在一起，好似，年轻的一次浪漫。我就是这样。

时代发展，厂里的产业结构调整，半数机器停工。傍晚，从前门大街站前地下通道冒出，举头望见玫瑰色的天空瞬间变作墨蓝，那么多、那么远的思想，捕捉住，半月时间，我交上一本绘本的写作。

激情的燃烧来势汹汹，北京在书写时，是一座伟大的北京城。

我短暂停留就匆匆离开了，我需要一个地带，保存根深蒂固的野人生存。举例包括剪指甲、理头发、在人工湖畔欣赏自己的倒影，还有穿休闲装、适应公共秩序、心理上去掉防备。

以上几项，在筒子楼里我一着地就收到并记下了，所以十年后我离开野草生长拔脚而去，神情上特别像个梦想追求者

六十九

青春的梦想、悲怆，我知道的，艺术会收留它们。

春天一到，街头总见背着画板的学生三五结队的走动，参加纸上的绘画考试。我曾是其中的一个，考场在将要敲开它大门的大学里，丛簇的花卉、葱郁的花木，隐藏着大学的秘密。这里有智慧、才力、科学、高贵的牵手与卓越的人生。

四年时光，是我最难述的一段经历。在文学语言里，我甚至可以自我标榜传奇。有很多个浪漫奇遇在里头，比如把思想者的轻快行旅放在漫画里。

四年后，第一个冬天，圣诞夜听完一个教授诗人的诗歌朗诵会，撞到一个北京来的艺术生。在另外一个艺术生的美术考试培训班里，我们有一言没一语的说艺术。

许多灰暗的人、糟糕的情绪、纠结的理想，被上海牌2B铅笔画到素描纸上，然后大量浪费掉，最后摸到手里的，仅剩一块橡皮擦。我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聊天、大笑、喝啤酒、看电影和女生的长腿。最好有个图书馆，走廊回环十八层，我们攀上去，在最高的阁楼上，阅读凡高、毕加索和列宾。再到美术馆看画展，看德加的舞蹈学院，后面连上一个劳特雷克，那个红磨坊闪出的天才艺术家，能画出巴黎街头的大幅电影海报。那时的陈丹青已经有了一只作家的笔，在天上画银河一样，画出一条美国纽约艺术画。不过有点多余的是，在北京的美术馆门前台阶上，我看到了坐下的陈丹青。他很气恼我跟他讨的签名。为了补给他一个漂亮的表情，我写作十年才有勇气把名字送到他的眼前。这次是中国国家图书馆。

我和艺术生说到明天，低矮的郊区平房画室里，我们说未来心情会更渺茫。也没记住什么话，艺术生很喜欢连环画，画的小说人物已有出版物的味。我知道艺术生明天会乘火车回北京，那里才有胸襟里装下的大都会，一个奋进的青年，已经在绘画里蜕变。

我继续在我的写作中缓慢爬行，我是一只蜗牛，一只乐曲里的蜗牛，终有一天会找到一片天。

七十

罗丹的雕刻差不多完整的呈现了艺术家一生的艺术历程。罗丹迷恋大理石，雕刻几近呼吸，透出有光泽的皮肤。批评家毫不讳言对它们的过高欣赏。因为比例与真人太过接近而省掉了驻足、介绍、陌生。

梦中醒来披棉被构思小说写作的巴尔扎克与加莱义民，正是艺术家杰作，代表着透彻的文学洞察和深刻的道义批判。《思想者》是流传最广的作品，形象的把思想比喻为劳动，用生动的表情发言，一个最普通的劳力都配思想之名。

我故意不去理解《地狱之门》的构思，在主观上，大概，艺术劳动者罗丹，还未知道生命之事。罗丹是一个标准的法语读者，而不是作家，只是偶尔吟出几首诗而已。

年轻的茨威格迈进罗丹的雕刻工作室，他敏感的心灵，注意到的是雕刻家对细节的偏爱。随后茨威格作为作家，名震西欧文坛。

美术作品与文学作品互相共生。一个可作插图、一个可作注解。与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美学主张相近。

实践中，画家李可染的山水画卷最富语言表达，可以直接称为诗人。一幅《暮鸦归牧图》差不多是画家毕生的乡情。自然，这话要由眼睛去读，而不是用笔来写。

罗丹是在用石头说话，他精确的凿掉了闲言碎屑。

许个愿吧

诗里写的

就是诗能干的

所以愿作情诗

美女一顾

受伤、奋斗都付给玫瑰和酒

守望

有志气  天报答

圣母玛利亚

矛盾论

诗人  自我鼓舞

与受祖训

请教师说无异

终于属奇特

上山

过河

烂云烂醉

越苦悲越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