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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
作者:王玉芬
       我想,有些事,与其深深的埋藏在心里,不如一吐为快,往事,埋藏的再深,它总会发芽,会时不时的长出来,就如杂草,时时得去清理杂草,不如让它生长出来,记忆的杂草没有种子,一个周期过后,不再有那纷扰,会有利于健康。我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翻出那些陈年老账,是因这些确实影响到了我的正常生活,有些记忆是快乐的......
      我是独生女,父亲是解放战争的老干部,文革中之所以没有被批斗,是因为,每到冬天,各派别斗得最热火朝天的时候,父亲被派去带着民工到天津的周围去挖海河,这是个苦差事,当官的自然都不想去,一般干部没资格,于是,文革开始后,这个任务每年都是父亲的。记得父亲一次和邻居们闲聊时说道:” 两个造反派的头头都来找我,问我站那一派,我说,我站毛主席这一派,造反派说,这里就是毛主席这一派。我说,毛主席的派不打人不骂人,你们两边都打人,我那一派也不占。造反派说,不打好人。“ 邻居们听的都笑了起来。父亲没有派,那时父亲不去挖海河,总是在家。晚上背着我去爷爷家,听爷爷讲过去的事。虽然每次讲的故事都一样,我小小的年纪都会背了,但是父亲总是一边帮着爷爷剥玉米,一边微笑着津津有味的听着。因为父亲每月有47块钱的工资,姥姥家,姑姑家,爷爷家,还有叔叔大爷家有什么大事,比如修房盖屋,孩子娶亲,姥姥的棺材寿衣,爷爷奶奶看病以及奶奶爷爷的日常开销,都要父亲来管。每次父亲拿了工资回家,母亲就会坐在炕上把钱分成好多份,那时我不知道,其中有一份是放到炕洞里一个饭盒里面,用来修房子的,当时,我家住的房子,一下雨就会漏水。所以我特别害怕刮风下雨,记得有一次,夏天在外面睡觉,半夜突然刮起了大风,毛巾被卷上了了树梢,我娃娃的大哭起来,但是,一边哭一边喊爹爹,那晚父亲不在家,但是,在第一时间,遭到了母亲的呵斥。跌跌撞撞的跑进屋里,睡在炕上,听着外面呼呼的大风,窗户吧嗒吧嗒的响,慢慢也就睡着了。
        那时村里很穷,每天一睁眼,都在为吃的犯愁,我因为家里孩子少,父亲又挣工资,所以,我总是有玉米面窝头吃,直到现在,我都对玉米窝头有抵触,尽管在许多饭局,同桌的都对玉米窝头欣喜若狂,但我实在不吃那东西的,不好吃,吃伤了。过年的时候,还可以吃上两顿大米饭,粉条肉菜。在学校听话,学习好,老师和同学都视我为小娇娇,这主要是因为,那是在农村独生子女很少,独生子女学习好又会唱歌又乖乖的就我一个。
        有一天,父亲从单位回来,样子怪怪的,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事,不像以往那样,会跟母亲聊天什么的,好像有意的躲着我们 ,我偷偷的跟在父亲身后,父亲屋里院里转了两圈,突然,手里多了一样东西,这东西会说话,还有音乐,方方的一个匣子,父亲拿着它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一边跳起来向父亲要拿匣子,一边喊着什么呀什么呀。这时父亲把声音突然调了很高,就像村里大喇叭发出的那种广播,母亲也闻声赶到屋里,父亲笑了起来,把匣子递给母亲看,母亲问:”这是什么呀?“父亲说:”这个叫收音机。“母亲问:”多少钱啊?“”67块吗。“母亲也笑了,但同时也表现出了惊讶:”那么贵啊,有什么用呢?“父亲赶紧说:"这是供销社的老赵就进了两个,看看好不好使,让我回来用用,不是买的,明天走的时候还的拿走。"我信了,但是,母亲好像不信,独自到外面灶火那里做饭,不再理父亲,父亲把我搂在怀里,告诉我,这个收音机是春雷牌的,然后教我怎么样找台。这时,我已近忘了这个收音机不是我们家的。但是,父亲第二天走的时候,把我放到自行车上带到单位了。因为,我不想离开那个会唱会说的春雷牌收音机。
       多年以后,当我的小说,屡次在一些地方发表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所有的源泉,都来自于那个收音机,多年来,我一直是在哪个收音机的陪伴下成长的,那是村里第一台收音机,夏日的晚上,父亲会在院子里按一个一百度的电灯泡,街坊邻居的婶婶姑姑们都到我家纺线线,父亲就在一旁拨弄着收音机,找他们喜爱的节目听,很是热闹,好多年后,收音机才普及起来,这时,我已经是大家都看好的最有前途的文学青年了。感谢父亲,感谢收音机。收音机给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广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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