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芳芳
傍晚的曲水街宁静祥和,夕阳西下,杨柳依依,小桥流水人家,不时能看到女人们在泉边捶洗衣衫。人们沿袭着古老的生活方式,慢生活,纯手工的劳作,竟然让我心生羡艳。游客三三两两,走走停停,呼朋引伴,仿佛迁徙中的候鸟。
雾霭迷蒙,垂柳揽影,泉水淙淙。仿佛深巷里弹奏的丝弦,一下,又一下,空灵着,却又沉沉地,流淌着。缓缓地,静静地,流过我躁动的心。
夜色愈来愈浓,渐渐地,曲柳的影子愈加模糊,五彩的霓虹在水面明明灭灭、此沉彼浮地摇动着,犹如无数双眼睛在观望着人间的烟火。 小巷愈加曲折幽深,葱茏的烟柳,清幽的泉流,伴在它们的身边,亦步亦趋,浪花般追逐着清泉的行履。
一滴两滴,脸颊不时被雨珠亲吻着。落雨了,黄昏,在这个悠长的古巷,有细雨相伴,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鱼儿般畅游在蒙蒙细雨里,店铺是海中的岛屿,游人好似鱼儿,用自己的方式,解读着生活的意义。
雨,拉开或缩小着人们的距离。靠近或远离,人们在小心地揣摩着尺度。巷子里的伞渐渐地多了起来,不经意间钻出无数的花蘑菇,撑开折叠的心,为了一颗心不被淋湿。喝足水分的肌肤,滋润又清爽,深深地,长长地,呼吸着。吐纳之间,身心瞬息间变得轻盈起来。
石板路在雨中变得莹润如玉,走在其间,似乎回归远古,优雅地享受着慢生活。这条路无数人走过,深深浅浅的脚印,不断地叠印着、更替着。每个脚印都是一部书,在自己的故事里或悲或喜地消逝......
今夜,留下与邂逅的,仅仅是脚印,淡淡的缘,擦肩而过,微笑着点头。浅浅的暖意,无声地流淌。相机抓拍着雨中的景色,隐约听到呢喃的诵经声,洗涤着心灵的大悲咒。循着佛号,加快脚步,嗅到若有若无的檀香。门庭旁的石狮拦住了脚步,细看原来是关公祠。静立关公塑像前,双手合十,深深叩拜。侠义之气顿时充盈心田,淡淡的,也暖暖的。
缓缓行走在曲水河畔,静谧安然,不由得想起“曲水流觞”的美妙传说。北魏时,济南士大夫在曲水亭街近旁建起“曲水流杯池”,池水北出为曲水河。由此每年三月三,文人在此雅聚,把盛满美酒的杯子置于托盘上,托盘顺水漂流。拐弯处如搁停,坐在水边的人须得端杯一饮而尽,然后即兴吟诗一首,如诗作不佳则会被罚酒。这种曲水流觞盛会一直流行到清代。
想到这些湮灭在历史烟尘里的往事,蓦然间心生惆怅。细品古诗古画,总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味道,禅意的静美与高洁,令当代艺术难以企及。是古人聪慧吗?非也,应是当代人太聪明,一颗躁动的心不能平静,如何能听到自己与自然的对话。现代科技的发达,急功近利的心趋使着烦躁的行色,许多文化艺术缺少时间的酝酿,往往走味,失之精美。
上千年积累下来的诗意生活 ,被时间的快车丢弃了。于是,更多的人成了当代的纤夫。凡心失之淡泊,艺术失之境界。“曲水流觞”是一种形式,一种令无数文人雅士追忆的游戏。我们怀念的,不仅仅是这个游戏,更多的慨叹,我们难以停下匆忙的脚步,渴求着水月天心的静美。
雨轻轻默默地滴落,泉水静静缓缓地流淌。今夜的雨如黛黑的夜空静谧又缠绵,仿佛与往日无异。细细品来,却是那淡淡的檀香,让雨有了几分禅意。雨静静地滴着、落着,打开心灵,总会有几滴飘进你的心里。纤纤细雨,给灯火迷蒙的曲水亭街罩上了曼妙的轻纱。恍惚中,曲水河边又漂过一盘美酒,待我端起一盏,抑或能与尔同消千年流来的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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