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无风,独躅。
回屋,欲睡,不寐。
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这位老同志的身影。最近几次采风、笔会,一直未见他出现,我感觉似乎少了一些趣味。短信,知无恙;君安,吾心宽!
那年初次见面,真是一见如故,成了我文学路上的一件快事。他中等偏高的身材,步入老年有些发福,却始终保持着军人的挺拔和坚毅。他敏锐的眼神里,似乎随时窥见人间美与丑的印痕,不停顿地从时光碎片中萃取生活的闪光点。
我们自打相识,就短不了各种交流。有一次,在通话中,说到了某个刊物、某个作品,我拿不太准,征询他的看法。我这人平时不大注意细节,容易“看走眼”,因而,就比较注重请教老同志。他十分坦诚,详细介绍作品,以及作者鲜为人知的事情,并直言不讳地说:“作者的人品是第一位的,人品不行,绝不能打交道!”出集子时,那篇作品,我撤了下来。我发现,他看事非常明白,清晰,几句话、几个字就切中要害。我知道,除了正直之心,这种洞察力是一种能力的积淀,是长期做管理工作而积累的智慧。他是让很多人提起来伸大拇指的人——靠谱。为啥说出个“靠谱”来?我们每个人生活中,见识的晕乎乎、飘飘然、半生不熟、言而无信的不靠谱者,实在是不少。如果遇上一位倾听你、理解你、关注你的人,怎能不十分珍惜呢?
还有一种现象:未必有多大本事,却自恃清高;若有了一点成绩,更是了不得,各种浮躁随之而来。这叫无为而自傲,小为而张狂。在某些人眼里,自吹和自傲,以自傲代替自尊,似乎是一种流行色。这种色彩,当然也熏染着我们的文化人、文学圈。我发现,越是有能力、有才气的人,可能越会有某种致命的弱点和不足,这种不足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人的优势,约束了人的发展。而他的处事方法,却是值得尊重的有为而清雅。这个有着30年军旅生涯,又在地方上担任领导职务,为国防建设和地方文化发展作出贡献的人,不论何时,始终保持艰苦朴素,不骄不躁,平静如水,平凡如众,谨慎、冷静、平和,从不盛气凌人。他推崇的是“在上位,不凌下;在下位,不授上”。在谈到处事之道的时候,他说:“为人处事没有诀窍,善良厚道,真挚坦诚,胸怀坦荡,为人宽容,不计得失,就是我的法宝。”这,不正是人生的标杆吗?
清雅的氤氲,却掩不住他胸中的一团烈火。他工作时的情景,由于没有共过事,不得而知。但是,从他文章里的零散叙述、零星照片,我已了解到一二;从他行事的风格上,成摞的军功章和各种荣誉证书上,我真切地读到了他当年的风采——雷厉风行,一丝不苟,满腔热血,报效祖国。今天的文友们,不只是在文章里看到,他身着军装时的威武形象;更看到了他换下戎装,转业地方,以及退下来之后,继续发挥着能量——全力投身于文学创作,进入人生的另一个自由王国的执着精神。这已经不能用“余热”来形容了,因为这是他本职工作之外的另一种能量的释放。回眸半个多世纪的风和雨,回顾几十年的人和事,唱出半生的心灵之歌,何其快哉!他写父亲、母亲、父老乡亲,是那样的深情;写战友和同志,写革命先烈,是那样的真挚;写大好河山,是那样的激昂。他的散文浏览率,始终保持较高的水平;他的作品《父亲的微笑》,在中国西部散文学会等单位发起的“南国杯”全国征文大赛中,获得唯一的一等奖,实际上,他早已成了国内各类征文大赛获奖的常客。
许多初踏文学之门者都喊他“师傅”,文学新人们短不了向他请教,以图指点迷津;作家同仁,都希望得到哪怕是只言片语的提示,心里才有谱儿。无数的作者关注着他,无数文章等待着他,在微信朋友圈里,他几乎每天都在阅读、留言、评论和转发文友的最新作品,扶持他人、帮助他人,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他说:“经常有稿件和新出的书发到我这,先让我过目,我几乎都给个回复,提出自己的看法。”说得看似轻巧,不厌其烦地阅读文章,我们知道,老年人如果每天从网络上尤其是手机里看太多的文章,是要头晕的,甚至有心悸、恶心等等不适。这如火的热情,要付出多少心血呢?他如耕牛般地默默付出,而从不计较代价和回报。
作家王小燕老师曾形象地写道:他“不仅收获了满箩的文字,还收获了压在枝头的桃李。”
他挚爱家乡之情,唤醒着无数的游子。乡土观,似乎是人的一种自然本能,谁不爱家乡呢?然而很多人,一旦久离乡土,自然会淡忘许多。他不,在他的心中,祖籍河北临西始终是一片圣地,那是他的根,他的寄托。我知道他的大名,是在几年前的一次编委会上,开会前,天津散文名家张宝树说起他(他兼任我们《散文福地》杂志的顾问),负责发行的同志插话问“这位作家的刊物怎么寄出”?早就与之相识的宝树老师说,他在山西临汾,但有时候住在河北临西。后来我发现,他几十年工作和定居都是在临汾,而简历里面,大都注明“河北临西人”,这不是根的追寻、根的眷恋、根的情愫吗?他写的文章,不少都是写家乡旧事的——《小脚母亲》《父亲的微笑》《父亲的双拐》《故乡明月最牵情》《故乡的腊月》等篇章,讲述小时候的故事,讲述父母亲的艰辛,讲述家乡的昨日和今天,真是面对着故乡的那间屋、那棵树、那条路、那片土,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啊!大家读了他的《父亲的双拐》之后纷纷留言道:“父慈子孝,文字令人动容”;“感情真挚,催人泪下,我半天从文章里走不出来”……他的许多作品,也令我为之心动不已,忍不住淌泪;很多读者看到他的文字,都会不自觉地流泪,感伤、感慨、感动。我想,很多人都写过家乡,但却不能达到这个“火候”。他的文章,点燃了人们对家乡的爱,对父老的情;一扫离乡的淡漠,唤醒游子的乡愁与乡思,触动了人性中的最柔软部分。他的文字,当然远不止“乡愁”,但不论何种题材,无不充盈着浓浓的中华情与民族爱。
巍峨太行山,横隔着故乡与居住地,一边是河北临西,一边是山西临汾。为了陪伴耄耋之年的岳母,每年,他都会披着春风秋雨,在冀鲁平原的临西与尧都古城的临汾之间,穿梭奔波。他是爱的使者,一双脚板,无数次地穿越太行,丈量着两地的距离。他行走在苍茫大地上,执著地踏着雨露,迎着春风,追着阳光。
这就是王友明老师。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们相识,不过是两年,整两年。那是在2017年7月,颇有影响力的东方散文杂志举行颁奖大会,在报到的大厅里,我们相遇了——友明老师在丁尚明、王道君等几位文坛兄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我们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似乎不到一秒种,就认出来彼此,我们早在网络照片和文字沟通中熟知了对方。于是,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一刻,宛若几十年的等待,几十年的似曾相识,一下子变成了真实的拥有。幸福的泪水,涌动着,即刻,又被欢笑而打断。
他被很多文学爱好者尊称为“大哥”。我这人可能是在家排行老大的缘故,弟弟妹妹一大帮,到了社会上也是很不习惯叫出“大哥”两个字。但在我心目中,其风范,早已是大哥,也是师长。你信么,连我唯一的亲舅都知道他的名字。去年,我去大舅家拜年,从中国农业银行某支行领导岗位上退休多年、已经84岁的大舅,尽管曾患上抑郁症,却爱看我的书,还有我好友的文章。大舅行动有些迟缓,但思维清晰,见了面没说几句话,他突然报出了“王友明”三个字,还说道:“这个人可是不简单啊!”我顿时愕然,继之会心而笑。
人生,总会有阳光相伴。
照进内心世界的那一束,是最为明亮的。
王友明老师,便是照亮我内心的那束阳光。
这束光,温煦,舒适;珍贵,恒久。
其实这光影,早已铺洒开来,照亮了更多人前行的路。
力量和底气,与之俱来。有了阳光照耀,还惧怕黑暗吗?
2019.7.20
责任编辑:李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