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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铁皮房
作者:董青军


       记得结婚后的那几年,年轻少壮,头脑也极其简单,认为自己有力气是件很高雅的事情,于是先在本乡做了两年的砖工,后又不小心闯进了N省的黑砖窑。在黑砖窑干了月余,我才逃亡脱身,从此挥泪告别心酸的苦力,回乡做起了废旧物品回收的小生意。

       生意虽小,但是做得舒心、快活,谁知道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前年春天,儿子女儿看我整天走村串乡,也上了年记,便鼓励我在二弟临街的空地上搭个铁皮房,卖些烟酒糖茶之类的东西,一来赚个烟钱,二来照看照看孙子孙女。是啊,儿子女儿都成家立业了,腾出孩子的功夫去做事,拿出来我的工钱都不行。

        几天后,我便找二弟说了我的想法,没想到二弟一拍桌子,答应了;紧接着,儿子女儿上镇上买方管,买铁皮,然后丈量、设计,电焊,没黑夜,没白天,忙乎了两天,一个红檐蓝色的铁皮房就“诞生了”。

       其实,这个蓝色的铁皮房并没有多大,总共也就不过二十来平方。红砖墁地,里面放了一张老旧的单人木床和一张旧书桌。尤其木床破的再也不能再破了,修理时光木条就用了一大堆。我想,这个小小的铁皮房在大街上醒目出彩,可是不在村子的中央,行不行,还是未指数,能将就就将就吧。新的铁皮房是我眼里的宝贝,但是,这个木床和书桌更是我眼里的“古董”。

      铁皮房里的货架也是四弟给我捐献的,几处断离,细心的四弟早已弄好。开张那天,我和二弟、四弟在不太宽敞的铁皮房内喝酒。

       铁皮房内灰暗的灯光映照着三个各自似曾相识的脸庞。我端起酒杯给二弟说:”几年前量地的事,都怨你大哥了。“”那也不能说你没理,一垄地,打不了多少粮食,哥,你不要往心里去。“,那天,夜很深,肆无忌弹的大风刮起的柴屑、土块“啪嗒啪嗒”敲打着这个小小的铁皮房。我们兄弟仨喝了两瓶老白干,彼此感概都挂在了脸颊。

        门市开张头两个月,买卖很不好,一是门市小,货不全,二是陈设杂乱无章,总之卖不了多少东西。一天,父亲来我这里串门,给我商量,让我改改做法,变变环境。我知道父亲说的意思。是啊!就这一层薄薄的铁皮,光太阳就能把小屋里的东西晒化了,还卖什么烟酒糖茶。我独自悟透这个”风水“的天机,便和妻子打点此事。先在门市上前方,搭起了一层防晒网,把自来水和落地扇弄到门前,再放一个大缸,旧檩条。天热了,妻子在地上潲上水,扫干净,前晌后晌干活回来的左邻右舍见状,可以坐坐,洗洗。立夏以后,铁皮房前乘凉的,讲故事的,说怪话的,抬杠的比比皆是。商品呢,一百元返一元,以此类推,当即兑现。

       为了”改改环境“,我和妻子还在铁皮房向阳的地方,种上了丝瓜、眉豆。初秋前后,丝瓜茂盛的叶子爬满铁皮房的房顶,郁郁葱葱,彼有一番诗意。活着的绿色给铁皮房接上了地气,小小的蓝色的铁皮房买卖就此兴旺了许多,都说,老董啊,你真有一套!

      农忙的时候,我到地里浇地,除草,打药,妻子看孙子孙女,卖东西,我们两不耽误。

     从开春暖阳高照开始,我几乎天天睡在铁皮房里。送走最后一个顾客,我关上门,夜很静,旧书桌上一尺多厚的书报杂志,散发着神圣的灵魂。它们的喜怒哀乐,世间百象,只有这时才会和我对话、辩论。我好享受它们的收获,却无权力评判它们痛苦、无奈的每一个问题。它们沉重的话题甚至让我不由自主地曾打碎儿子买摩托时,人家奖给的玻璃茶杯。

       所以,深夜, 小小的蓝色铁皮屋就是我的一个世外桃园,所以,这些一尺多厚的纸张就是另外一个个世界。在这个铁皮屋里,我和这些纸张里的灵魂都是主人,而货架上的烟酒糖茶就成了胆小的看客,鸦雀无声,一言不语。这里没有网线,我只有把想写的写在纸上,写上两三个小时是常有的事。写上一些苍蝇式的村官,挤占村民的直补款,危房款,写上不良小贩,串街卖有毒香肠,儿孙不孝等等。我骂他们无耻,无德。夜里,在铁皮屋写好了,攒够一大本,阴天下雨回到家里顾不上吃饭,再打到电脑里。当然,我总是想给这些文字找一条最好的归宿。



       今年秋天种罢小麦的一个雨天,看顾客很少,我关好店门,回家取资料。妻子见我回来,给我说出打算去冀中一个不大的城市打工的事,说手工活,工资每天80元,管吃住;首先,我考虑到了一个女人安全的问题,况且,十七、八亩小麦还要浇冻水,总之就是不让去。妻子情急之下,把零散的纸片,撒满一地,还翻出来我以前许多的“陈年烂账”,最后夺过我的资料,“呼啦啦”扔进了门外的泥水里。看到我掏钱托人买来的资料,沾上了泥水,我气不知道从何处来,拿起一瓶酱油“啪”地摔在地上,妻子委屈哭了起来,摔门而出!

      我抱着孙女冒雨赶到街上的铁皮房前,隐约听到里面有轻微的抽泣声。此时,我打量眼前的这座蓝色的铁皮房,铁皮房在这细雨中好像没有了往日的笑容,它蓝色的色彩很冰冷,又很陌生。我恼悔不已。

     孙女很精灵地拍着门板叫着:“奶奶,奶奶!”,妻子开门红着眼睛把我和孙女迎进去,扭转身又把门“嘭”地一声关住。

      那天下午,在这个小小的蓝色的铁皮房里,好像铁皮房就只是我们三个人的世界,这个世界很静,没有一丝杂音。眼前这双稚嫩的肩膀,曾经陪我顶天地,冒风雨,我有什么理由做这种蠢事,我一手搂着孙女,一手紧紧地抱着握住妻子的肩膀,热泪盈眶。

     第二天,天气放晴了,儿子和女儿在门前帮我和妻子打扫卫生,让我和妻子在一旁休息;我看到铁皮房上眉豆玫瑰色的花朵开了,几丛怒放的九月菊开了,尤其菊花金灿灿的,真是耀眼。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敞亮了许多。

        夜里,我独自一人躺在这个老旧的木床之上,铁皮房和我静静地对视着我,刹那间,我才刚刚醒悟到铁皮房它的伟岸,它好像有很多的话儿给我要说,给我要讲......





【责任编辑  卧龙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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