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知道“首钢”,除非你不是北京人。直到二十一世纪,特别是奥运会以后,“首钢”成了北京的历史,没有人再提起,又让成了北京主流群体的北漂,压根就不再可能知道这个曾经繁华的地方。首钢,北京史上曾经的繁华,一去不复返了。
如果说中国首都北京的历史是和共和国息息相印的,那么首钢就是首都曾经最硬气的家底子。
一百年前的1919年9月,当时执政的段祺瑞派人在北京石景山东麓筹建“龙烟铁矿公司石景山炼厂”,建了一座日生产能力250吨的炼铁高炉;“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者占领了石景山炼厂,将其改名为“石景山炼铁所”;日本投降以后,由国民党接管,1946年改名为石景山钢铁厂,也称“石钢”。1948年底,石景山钢铁厂也得到了解放,成为北京市第一个国营的钢铁企业。说首钢是北京的第一块家底子,一点不为过。
在北京长大的,如果说没有几个亲戚朋友是首钢的,也算是罕见。那时候,任谁一说,我是首钢的,令人羡慕;说是首钢的家属,也让人钦佩。孩子长大了,说,接首钢我爸的班!牛逼!那时的首钢就像北京的一面旗,插哪儿哪儿红火,用当年的一句话,那是飞机上敲锣,鸣声震天!
首钢史上曾经达到过十四余万人,加上相关企业,这个集团曾经供养过四十万人!怎能不牛逼!然而,2008年奥运会,给北京出了难题,虽说首钢是首都利税大户,同时也是污染大户,即便是经过改造,首钢已经成了花园式的企业,但是对首都的空气污染“贡献”也是不容小觑的。这样,首钢就在奥运会开会前,搬迁到了河北的唐山。
搬迁后的首钢,曾经一度成了京西的废墟,除了门口的岗亭像模像样,里面基本上无人管理,荒芜、遗弃、凄凉……成了首钢的代名词,或许在经年的风雨中,锈蚀的设备像极了锈不过繁华的首钢,一天天地斑驳陆离,一年年地沉寂消融……。
再过了这些许年华,钢铁产业跌宕起伏,忽而绚丽多彩,忽而大浪淘沙,忽而起死回生,忽而殆尽芳华。遗弃下的首钢,就这么静静地等着,等着它的第二个百年。
然而,首钢的失落,却又像极了落错了,却又是一手好棋的样子,它的残颜,它的落寂,它的斑驳,它的锈迹,它的不语……,一下子成了摄影师眼中绚丽的影棚,又比影棚更沧桑,比历史更真实,比真实更色彩斑斓。
在陈旧的首钢园区,有沉寂的高炉;有交错的轨道;有无人的车站,以及没有去处的站名;有遗弃的机车,仍然可以转动的方向盘;有曾经繁华的道路和偶尔借道的公交车;有春雨里流淌的细且浑浊的流,有酷夏里无处遮掩的太阳,有秋风里瑟瑟发抖的杂草,也有冬天哀号的寒流。但是,无论四季如何变化,不变的,是一只只兴奋的镜头。
记录芳华,没有丝毫纪念的情怀;留驻美景,没有点滴回忆的心境。首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去了,留在镜头中的,是残墙断垣后的笑靥,信号灯前的嫣然……。
奥运会四年以后的2012年,我和妻访问了这座京西大名鼎鼎的钢铁厂,并且在人们曾经向往的地方留下“史诗”般的记忆。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这里即将改变它的身份,向着后现代的方向,开启它的第二个百年。我们留恋的遗弃,终将被遗弃,除了我们镜头里的记忆,真正的连个影子也没了。
中午时分是不适合拍摄人像的,虽然我们知道这当中的道理,但是时间的关系,迫使我们不得已,只好在这个时间段进行拍摄。“园区”里,随时、随处可见拎着长枪短炮的摄影者,也不乏帅哥美女。但是当我们用平静的心情和简朴的装束拍摄时,还是引来赞许的目光。
的确,在苍茫凋敝的环境中拍摄,雍容华贵的反差是必要的,但是,这更需要精准的灯光与环境的配饰,当这些缺少的时候,过于华丽的服饰,便如同华丽的词藻,搭配不合谐的乡音,曲高而和寡。
相反,稍微民族些的装束,与大漠胡杨般的废都却可以遥相呼应,相辅相成……。
与798不同,同为摄影师的乐园,首钢是破败的美,残缺的美,遗忘的美和错愕的美。如果你想记录一下丢失的美,首钢是个不错的去处。
责任编辑: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