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隆重的年味

李贵找的那个人正要去给玉来扫雪，被媳妇叫住了。

“哎，听说李贵要娶玉来作二房，你常在李家大门里，这事可不是真的？”

“咳，管那闲事干啥？又不娶你。”

“去，你这个鬼东西，我嫁人家还不要呢。”

媳妇白了男人一眼，接着说：

“我是说，看着那个玉来挺正而八经的，也是个闷骚狐狸啊。哦，她保不准就是村北的那个狐狸精附体了吧？竟然想作人家的二房，真是贱的很呐。”

顿了顿，见男人看着她不说话，女人又说道：“也不知道是咋勾搭上的。李家正房就让啊？”

“咳，你个娘们家少打听这事啊。”男人原本不打算理自己的女人，但又有什么顾虑，就耐了心正告女人，“那两家的事情挺乱乎，说不清呢。可别瞎说啊，万一说出个长短，那李贵可不是好惹的，弄不好把我这碗饭打了就。”

“不是说那个李贵有病么？咋就让这个玉来给勾上了？两家离得那么远。”语气里满是酸酸的味道。

不知咋的，有些个女人，让学点、做点什么正经事，她可能没有兴趣，也学不来做不来，但对这种事，好奇心很重。

“你以为离得近就能勾上啊，咱家离人家近，你勾勾试试？”男人挖苦了两句。

“哼，我是不勾，我要是……哼，我不是那种不正经的闷骚狐狸，看着安生，一身的骚味。哎，他们俩咋勾上的？”女人一脸的八卦和……尖刻。

“怎么着？也想学学？”男人眯缝了双眼，不怀好意地上下看着女人。

“是不是，那个玉来，天天厚着脸皮往人家家里跑啊？”

唉，这张浅薄的八卦嘴。

“你这个娘们怎么回事啊？找打是不？告你不要说不要说，还问！”男人立时收起了眯缝眼，瞪大了眼睛，训斥道。

男人说着就扛起了扫帚，临了又告诫一声：“刚才的事情别在外面乱说啊，说不好就惹事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那个山子的媳妇，我从来就没见过人家去过李家大门一次。你要敢在外面胡说八道，小心有人会把你收拾得很难看，记住了？！”说完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个臭几巴娘们儿。”

女人见男人要走，一把抓住了，“哎，等等啊！”

女人正色道：“那个玉来看着是个正经人，骨子里却是个狐狸精，你看那个李贵，咱村哪个女人能沾上？连我都没被人家正眼瞧过，她就能把人家勾了去，可不是简单啊。你可小心了，到那扫一扫赶紧回来，甭让勾了去，俺可不饶你呢！”

一席话说得男人哭笑不得，女人这种自我感觉都从哪来的？长得个丑八怪样，你什么东西啊？让人家正眼瞧你？

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就匆匆直奔玉来家而去。

其实，也是有迫不及待的成分。

那个女人，真的是男人喜欢的那种尤物，看着又让人疼又让人怜的，就想着去好好地疼她爱她。

这幸亏是让东家看上了，都不敢惹，不然，不知多少男人要去偷腥呢。

平时没有理由去，好不容易逮了这么个理由，还不赶紧着去咋的？

房上地上的雪都扫完了，又帮着把大门口的雪也扫了，还把堆起来的雪堆用小推车推到了房子后面玉来开出的那块地里，老实人才告辞而去。

其实，巴不得能多呆一会儿。但是，该干的不该干的活儿都干了，实在是没有理由了。

初一的上午，村里人都在走动着相互拜年，本家是户的当然必须要走动，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也会借这个时间走动走动。所以一直到吃了中午的大锅菜，年才暂时消停下来。

那时候北方农村的年，是很隆重的。

除夕晚上是饺子。

大户人家，除夕晚上还有年夜饭，这顿年夜饭从某种意义上讲，比除夕的饺子还重要。一大家子中各小家主事的人围坐一起，一边吃菜喝酒，一边磨叨过往这一年的事情，商量下一年的打算安排。你干什么，他干什么，都在这时候商量的八九不离十。

初一早上也是饺子，中午是用粉条、豆腐、肉再配上适当的蔬菜熬煮的大锅菜和雪白的馒头。

而且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以吃喝为主打色。

那时候的食材并不丰盛。

一年到头都不舍得吃，平日里吃糠咽菜，很是艰朴节俭，只有过年的这几天才会打打牙祭。

也许是为了过年吃喝有充足理由，人们还创造出了一个美好的神话。

话说过年的这几天，不仅天地神仙要来到每家每户，故去的亲人、祖宗也都会回来。而天地为尊，逝者为大，必须拿出最好的食物款待。只有把各路神仙和祖宗们打发高兴了，将来这一年才会要风得风、要水得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所以，即便再不宽裕的日子，也要想办法在这几天置办些肥腴味美的食材；再过不去的日子，也得想办法过一个相对肥美的年。

过去常听人们说，穷得连年都过不去了，其实并不是过不去年了，而是，实在没钱置办这过年的美食了。

大凡孩子们，都非常愿意过年，因为不仅有新衣服，还有平日里根本见都见不到的美食。

小屁孩们自然不知道，大人们为了这个年，遭的是什么难。

尽管很遭难，但一般成年人也愿意过年，因为不仅祖宗们会回来，神仙也会来，虽然谁都没有见过他们，仍然笃信他们就在身边。

就算是那些不愿意过年的，也会尽着法地把年过好。几乎一个正月，都会小心地伺候着祖宗和各路神仙，小心地伺候着日子，那怕一个碗都不要损坏，惟恐有什么闪失而导致一年都不吉利。

当然，那些供了神仙祖宗享用的食物，最后还是要进入人们的口腹。

年，就是这样的隆重且令很多人向往。

大年初一是最隆重的，一上午都是在侍奉神仙、祖宗和相互拜年。到了下午才消停下来。

其实，初五之前，也就是这会儿有个消停。

接下来的初二，是拜舅舅。舅舅招待外甥，要吃吃喝喝。

初三，是回娘家。岳父母招待女婿，要吃吃喝喝。

初四，是叫出嫁的姑娘。公婆招待媳妇的娘家人，同样要吃吃喝喝。

初五倒是一般没有走动了，但这一天是驱穷日，有地方也叫破穷日。传说这一天穷神要来，到了谁家，谁家的日子就会穷下去。所以这天一大早各家各户都会可着劲地放鞭炮，要把穷神吓跑。同时，可能也是要在穷神面前表现自己过好日子的决心，从这天开始，一年的劳作就开始了。

虽然这时候仍然天寒地冻的，地里没有什么庄稼活，但庄稼人的日子一年到头，有的是活计。

特别是有的人家这一年要拆旧房盖新房的话，一般拆旧房的都在这一天开工，那怕之后没时间，刨一镢头呢，也算是开了工破了旧。

虽然过不了正月十五，都算过年，但是从初五这天开始，人们就开始劳作生产了。

这种颇有仪式感的风俗，雷打不动沿续了多少年？没有人知道。

所以，也就是初一下午这一会儿，要好不错的女人们能凑到一块磕瓜子聊天；男人们能凑到一块闲聊喝小酒。

春儿自然去找小伙伴们玩雪仗去了。

玉来的屋里，这时候聚了好多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