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山显然是被李贵的腾腾杀气镇住了,但还是强撑着不露出怂态,“可是,天底下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她是我兄弟的媳妇,是我赵大山一手帮我兄弟娶来的,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女人了?”
“对,她曾经是你兄弟的媳妇,但是,你的兄弟已经死了,而且死了有八年了。”
李贵说了这句话,倒是控住了自己的身心,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又坐回到椅子上。
毕竟,不是来打架的,他李贵,不是莽夫。
“死了又怎样?谁敢说她不是我那兄弟的媳妇?”赵大山继续冲李贵嚷道。
“不错,”李贵接上大山的话,声音重新归于淡然和平静,“玉来确实嫁给了山子,但你别忘了,玉来嫁给的是活着的山子,她并没有嫁给死去的山子。从山子走了之后,她就是一个自由的身子。她想守着那个家,守着死去的山子,那是她的愿意;她想和别的男人过日子,那也是她的自由。”
“可是,天底下谁不知道‘好女不嫁二男、好马不配二鞍’的道理?她嫁给了我兄弟,就是我兄弟的媳妇,这与我兄弟的死活没有关系。这是她的命,怨不得别人。这个家,她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大山蛮横地嚷嚷着,“你是读书人,不会连这道理都不懂吧?”
听了赵大山这番混账得不能再混账的混账话,李贵又生出了扑上去撕人的冲动,但压了再压,还是把情绪压下去了。
沉思了片刻,把火气压下去了,李贵才淡声说:“对,我是读书人,这些个规矩,我都懂,而且懂得比这要多得多。但是,相对于这些个规矩,我更关心的是一个女人的幸福。”
“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你们读书人,不会连祖宗定下的规矩都不……”这位大伯哥义正辞严地叫道。
但是,对方没让他说完。
“祖宗的话也不是每句都对,他也有说错的时候!”李贵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而且,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你赵大山未必真懂!”
早些年上学的时候,同学们就对老祖宗的这句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现在,竟然要拿这句话来压他,他会买这笔账?
“几千年前的一个老头子,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说了这么一句不靠谱的话,怎么?还要让几千年后的一个女人来埋单吗?
“就因为这句话对了我们男人的心思,就被奉若神明、当作了规矩。几千年来,我们这些堂堂正正的大老爷们,无耻地拿着这些所谓的规矩,欺负给我们生儿育女、缝衣做饭的女人。
“就算是那位祖宗活到了现在,看着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拿了他的话,不要脸地欺负女人,老人家也不会答应。
“他的本意,还真不见得是你理解的那种意思,亏你还说得出口。”
“你这话从哪说起?我们怎么欺负女人了?”赵大山听了李贵这番话,虽然其中有些他听不太懂,但大意还是懂了。
“没有吗?”
李贵反问了一句,然后质问道:“什么叫‘好女不嫁二男、好马不配二鞍’?凭什么我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五房八姨,女人就得从一而终?
“是的,一个女人,不能同时嫁给两个甚至更多的男人,这一点,只要是性取向正常的人,相信都不会反对,你不会反对,我也不反对。
“但是,那是指活人,当这个女人的男人死了,还要让她去和一个死人过日子吗?你说那日子还怎么过?所以,至少,她是可以再找个男人过日子的,对吧?这和我们男人续弦有什么区别?凭什么我们男人可以,女人就不可以?我们这不是欺负女人是什么?”
李贵顿了顿,看赵大山一时反驳不上来,又接着说:“还有,凭什么男人可以在外面寻花问柳、花天酒地,女人就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男人不过是比女人多了一身的臭力气,除此之外,我们能干的事,女人照样能干,而且比我们干的一点都不次。凭什么,我们男人可以轰轰烈烈地干大事业,而女人,却只能无才便是德?你说,我们欺负没欺负女人?”
说到这里,李贵笑了,因为他看到了一张很滑稽的脸。
玉来的这位大伯哥,此刻正大张着嘴巴坐在椅子上,瞪直了眼睛傻乎乎地看着他,那表情丰富的。
“对不起,大哥,刚才有些激动,没吓着您吧?”
大山沉浸在李贵的话里反应不过来,他也是被李贵这一番他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惊到了。
虽然李贵的话他有些听不懂,但大意却是懂的,心想这位东家,是不是刚才,被自己气得老毛病犯了?
可是他的哪一句疯话,听着都是疯话,但细琢磨,似乎都在理上,无法反驳。
话说这个赵大山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李贵这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倒是让这位宝贝大哥一时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女人却是眼圈有些发红,听着李贵说出的这番话,她突然感到,这世上,终于有个明白人替女人说了句公道话。
原来,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自己的男人那样混球。
“我们刚才,说到哪了?”李贵脸上恢复了友好的笑容,看着左边椅子上的赵大山。
“噢,想起来了,您是说,要让玉来打掉这个孩子,是吧?”
李贵淡淡问完这一句,不等赵大山有任何表示,转而就用一种不容置否的语气告诉大山:
“大哥,我在这里明确地告诉您,这件事您想都不要想,不可能的。如果孩子自己走了,那是与我们没这个缘分;如果谁想人为地给我杀死,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谁杀了我的孩子,我就让谁生不如死。”
责任编辑:李洪涛
[下一篇] 《山村情事》之疯男人的彼岸花(连载五十六)
[上一篇] 《山村情事》之疯男人的彼岸花(连载五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