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潜意识的东西

等女人再次进了屋，这才终于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回忆起当天发生的事情。

赵三、李四、王二麻子，等等等等，一会说一个，一会说一个，总共说了十来个人的名字。

妈的，这女人的嘴真是漏瓢啊，大概是在村里只要见到个人，都要停下来卖弄卖弄自己的聪明吧。

春生默默地把这些名字都记下了。

之后，等女人再次回到灶房，春生就问男人，这两天有没有人来详细问过他这件事。

男人想了想，说没有。

但是……

春生见这男人回答的并不肯定，就耐心地告诉他：

“叔您再回忆回忆，有没有人和您聊天时提到过这件事，您一定想好了，现在每一个向您主动打听过这件事的人，咱都不敢肯定他到底有没有问题，所以，咱都别大意。

“特别是接下来，如果还有人，不管是谁，亲近的罢、不亲近的也罢，还来找您打听这事，就更得注意了。”

说到这里，春生顿了顿，咽了口唾沫。

“如果真有这个人，您也别惊动他，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您就告诉他您当时离我们远，没听清楚，并不是那回事就行了。别的千万不要多说，多说无益知道不？不定哪句话让人家抓住了，就把咱害到了。

“等离开那人后，您瞅机会悄悄告诉我就行了。

“别的您不要管，保护好您和婶子，我会想办法确定他是不是告密的那人。”

“知道了，知道了。”

听春生说到这里，男主人一边忙不迭地点头，一边又擦了擦流到鬓角的汗。

“还有，在这之前如果也有人向您打听过这事，想起来了您随时告诉我就是。”春生又嘱咐了一句。

“好了，叔，这大早起的过来打扰您，春儿也挺过意不去的，以后叔和婶子有什么事需要春儿去做，随时吩咐春儿就是了。我先家去了，估计家里已经做好饭等我了。”

春生一边说着，一边就站起来往门口走。

“哎哎，是叔不好，给春儿添了这么大麻烦。你看这，我也不敢说让你在咱家吃饭了。”男主人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是真手足无措。

这些李贵的佃户，由于李贵和玉来的关系，见到春生，就等于是见到了他们的少东家。

还有一层，春生从小就走出了这大山，见识总比没出过门的山里人要多一些。而且，这些年，又是村长、又是保长的，按后世人的叫法，甭管官大小，也算是这小山村里最顶头的干部了。

最要紧的是，这个春生，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他两头都混，你都不知道他是哪边的人。

日本人、皇协军来了，自然是去他们家；八路来了，好像……听说也去找他。

哦，对，最近这两年，倒是真没见过有八路大明大亮地去过他们家。

但是，他和山上打游击的那些个年轻人，特别是和那个李俊莲，显然是走得挺近的，好像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样的两面人，你敢惹吗？

不说这个男人心里的纠结与困惑。

春生正在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停住了脚步。

“哎，对了。”春生若有所思地看向叫叔的这个男人。

“关于我们那天回来为什么穿着孝服，叔，您也就别再给别人说了。是秀子娘家的事情，我们也没办法，不得不穿。这种事情，叔，您懂得。说多了，都不好。阴阳上的事，谁说得清呢？”

“噢——懂了、懂了，放心吧，春儿。”

男人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一迭声地应道。

……

这之后，第二天晚上，那个给春生“添了麻烦”的男人，悄没声地来到了春生家，向春生提供了一个人的名字。同时还告诉春生，事发之前，也有两个人向他打听那件事来着。

这三个人，春生也默默地记下了。

特别是最近打听这件事的人，春生在心里，对这个人的名字，画了个圈圈。

他现在需要用排除法，一一地排除这些人的嫌疑，排除到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八九不离十，就是他要找的人。

之前，那个婶子，给他提供的那些个人名，他已经排除了两个，剩下的，有两个，也在这三个人里面。

这下，春生的目标范围，就更集中了。

坏事，有时候真的可以变成好事。

许是这两天老是惦记着这个事，这天晚上，春生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恶梦。

他梦见，贵叔披红带彩、前呼后拥吹吹打打地来迎娶他的母亲，那情景就是他十岁的那年。

他紧紧地抱着自己母亲的一条腿，哭着喊着不让娘走。

有人说，梦，是人潜意识里的东西在大脑中的显现。

理智上，春生是希望娘嫁给贵叔的。

他在秀子家的第一夜，曾经和贵叔同枕共眠的那一夜，就曾想，自己，要是有贵叔这样一个爹，该多好啊。

但是，潜意识里，这个倒霉孩子，是绝对不愿意自己的娘，嫁出去的。

这也许可以说明，为什么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意提及自己母亲和贵叔的这件事。

而这种潜意识里的东西，直到十多年后的今天，才以梦境的形式，直白地告诉了他。

责任编辑：赵献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