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剪春韭,新春间黄梁”。春韭不是经常能吃到的,黄梁也有吃腻的时候,但我家冰箱里四季常备的是各色野菜,荠菜、猪毛菜、玉谷菜、苦苦菜、蒲公英、扫帚苗、马齿苋……
妈妈爱吃野菜,从小我便与妈妈一道挖野菜,沟渠边、小路旁、树丛中,野菜们不择环境,不嫌土地的贫瘠,一场春雨过后,争先恐后地冒出地面。妈妈带着我,拎着篮子、带着小铲,唱着“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欢欢喜喜挖野菜去。荠菜、猪毛菜、玉谷菜采摘嫩尖,苦苦菜、蒲公英需带根挖出来,扫帚苗、马齿苋茎叶均可果腹,反正地里多的是,我们也不挑拣,看见什么摘什么、遇见什么采什么,一会就能弄一大篮子。
回到家后,妈妈会把摘好洗净的野菜用开水焯一下,先把水烧开,洒少许食盐,这样可以保证野菜的鲜嫩。焯的时候动作要快,几分钟光景,让野菜在水里泡个澡就行了,用铁笊篱捞出来,过一遍凉水,野菜们特有的嫩绿便呈现在你眼前,仿佛整个春天的颜色都融入其中了,佐以盐巴、拌以蒜泥、再来几滴香油,想想都能让人垂涎欲滴。如果赶上妈妈心情好,碰巧家里还有几升多余的棒子面,妈妈便会为我们包野菜大包,洗净、摘好的野菜焯水、过凉水后,还要挤干水分、细心的剁碎,再切点葱、姜、放点盐巴,馅就调好了。为让珍藏的心尖一样的棒子面吃起来更暄、更有嚼头,妈妈会用开水烫面,当然偶而也会用白面酵母和面,那就更好吃了,不过这样的机会是不多的,许多家庭除了过年,平时是见不到白面的。
新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野菜包子,我能一口气吃四、五个,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妈妈即心疼又爱怜,说:“吃吧,正长个儿呢,多吃点!”妹妹不也是正长个么,怎么不让妹妹多吃呢,妈妈说自己野菜吃腻了也是谎话,因为我掉在地上的野菜,她会捡起来吃掉。叔伯家大哥饿得前胸贴后背,十四、五岁,正是该跑跑跳跳的年龄,却每天头朝下斜躺在土地庙门前,说这样躺着就不会感到饿了。
二大娘也爱吃野菜,她的吃法很特别,是将洗净的苦苦菜、蒲公英等整根腌在咸菜缸里,吃的时候不许我们用吃饭的筷子夹,说那样整缸菜会发酸,需用专门的夹子或干净的筷子先捞到碗里,吃多少捞多少,不能浪费。当然也不能挑三拣四,夹到什么吃什么,有时是辣椒、有时是萝卜、有时是洋姜,但我更欣喜是夹到一颗苦苦菜、一条蒲公英,哪怕一条芥菜缨子,我都会吃的津津有味,毕竟比黄窝头蘸油、盐好吃多了。二大爷是给队里看仓库的,有一次逮了几只椿谷谷(当时还不是保护动物),洗剥之后,剁成肉馅,那是我吃的最好吃的一次野菜大包了。
地上野菜之外,树上的榆钱、槐花、柳絮、杨叶等,都是饥寒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尤其是铜子大小的杨叶,开水焯过之后,有一种特有的弹性,过过凉水,拌上蒜泥,像现在的粉皮一样好吃,有嚼劲。榆钱窝头、槐花蒸菜,都是粮食匮乏时的有益补充,养活了父辈们几代人的辘辘饥肠。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如今我的儿子也会跟着我挖野菜了,课本上学过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早已变成了现实,白米饭、硬面馍随时都能吃到,蛋糕、点心、披萨、寿司等,只要你喜欢,随时都能吃个够,水饺、大包也不再是过年过节时才能享受到的牙祭。尤其是精准扶贫、全面小康步伐的不断加快,天更蓝了、水更清了、楼更高了、街更宽了、中国人的腰板也更挺直了,“蛟龙”入海深潜,“嫦娥”奔月采样,一个“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豪迈盛世正在来临。
一个国家级五百强的企业老总来我县考察,接待时我没有安排领导陪餐,也没有安排大鱼大肉,随便找了一家粥屋,一个荠菜肉丁包子、一碗南瓜小米粥、一碟咸菜吃下去,身心舒泰、宾主尽欢,我说我从小便有个野菜情节,至今不改,他说他也是农村出来的,也有个野菜情结,现在虽然物质极大丰富,想吃啥吃啥了,但仍爱野菜这一口。
那一晚,我们谈了很久,虽然没喝酒,但都如醉了一般,都沉浸在祖国蒸蒸日上和日新目异的步伐中了!
(作者:王浩如,河北省邯郸市人,省采风学会会员,散文学会会员,工作之余,笔耕不辍,有多篇作品在省、市级媒体发表)
责任编辑: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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