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 晴
艺术是自然程序。我问老农,金色的年华不是太阳底下的勤劳,是有一年在地上捡起一把麦穗。矫健、聪明、朴素、爱国,全都是为了这一次弯腰——所有劳动与丰收的美丽都比不上此一刻。我问舞蹈演员,难忘的瞬间不是流汗,付出,摔伤,掌声,表彰,连与画家的初恋都忽略了。有一年,长大了,走过舞蹈班里的大镜子,一转身看见女舞蹈演员的背,她被自己迷住,静静的跳了一支芭蕾,独自绽放。我问画家,正在画室戴着眼镜刻印章。画家的体育明星太太,为了跟上她拍照,小伙子大热天背上相机冲天入地,不知寒暑。自己冲胶卷,将新闻报道一篇一篇剪下来贴进相册里。这件事干起来津津乐道,能走进大明星的艺术世界。为此画家不辞辛劳,一边领悟绘画,又将水墨小品画画的神采飞扬。文艺范的男人脊梁坚挺起来。最美的事业,不是被星光照耀,不是画画进北京国家展览馆、不是女儿大学美术系毕业超越了画家的天空,而是画室的一块匾。相册、画册、女儿的绘画练习册,上面的一年四季,无数个端相机的姿势,裱画揭画的英气,一小帕又一小帕的青山画页入目,都在等待一次亮相一样。口口口,给我一个美妙光彩的青眼。乌溜溜的口口口,韩羽题字,像天穹盖着画家;艺术仿佛若有光,初极狭,我靠近,天地豁然开朗。
问自己,真是难为情。我毫不谦意,以花树自比,或者以葡萄自比,也没什么奇怪。有一年冬天,我的美术老师自显神威,拿出泥瓦匠的本领,在画室燃起煤饼炉子。我们一到晚上画素描画,时光跟倒回文艺复兴世纪一样。我的左手or右手在室外零下寒冷空气里冻伤。我捂住裂口描画至今,竟然省去了兄弟的干扰。跟从来不知我画画一事似的。只是写诗出了大名,才想起来关我在屋子里,让我创作长篇。但好像也未怎么如愿,大抵艺术是一人的生长,人人都有自己向日葵似的阳光脸庞,有自己担起一担水的肩膀。过桥,赶车,扶老人,看孩子,踢足球,那一刻都有自我生命的美丽出现。
关于我大概是你拍我肩头如挥牧羊的鞭子,我那么柔软的轻轻怯了一下。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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