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脑上打“芣苢”那叫一个难呀,不论用五笔还是用拼音,都打不出来,还是手机上手写出来复制粘过来的。
这么古老的文字,现在,要通过我们的吟唱重新复活了。
“芣苢”虽不好打,这首诗经也没多少人会读,但是,这个叫“芣苢”的野菜却走过了岁月,走过几千个春秋冬夏,默默地长在大地的一角一落。当魏老师把图片发上来这后,我看到了小时候长在村东头路上的它和拿着小镰刀的小女孩。小女孩蹲下身子,看着长在路上的这株肥草。它的几个羊耳朵似的叶片都被过路的人踩破了,但还是还样硬挺壮实,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也不想挪动个地方。还有这样勇敢坚实的大草!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肥草那个叫羊耳朵。但不知道它是菜,不知道它能吃。打猪草是会打一些醋溜溜,杏仁菜,面条菜,打碗苗,菆菜,刺菜,马齿菜等等等等,但没有打它。给羊割草时倒是什么都割 ,羊耳朵也割。所以只以为它是草。
只到听了魏老师的课,才知道它有个诗名叫“芣苢”,是一种野菜,可以食用,其叶和种子都可以入药,有明显的利尿作用并且其穗状花序结籽特别多,所以寓义吉祥,多子多孙之意。正因为如此,采芣苢成了当时的风俗,就像端午采艾草,重阳插茱萸一样。因为芣苢能吃,所以采芣苢场面比较盛大就像十亩之间采桑叶一样盛大,所以一边采一边唱,句式简单,节奏明快,群歌互答,充满欢乐。
像这样的劳动欢歌,我好像没有在劳动场上听大人们唱过,他们好像只会说闲话,倒是村里喇叭放过很多劳动的歌,比如说;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连着瓜……手勤庄稼好,心齐力量大……还有: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大人们虽不齐唱,但嘴里也就哼哼着了,流淌着汗水的脸上写满劳动的欢乐。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劳动歌吧。可是,现在呢?我找不到这个时代的劳动歌了。
好像,集体劳作的情景也没有了。
于是又回过头来去回忆小时候了,那个时候虽没有“芣苢”歌,但有劳动歌。虽然不善群歌互答,但也哼哼。虽然不采芣苢,但割草挖野菜,还有下地做各种活,种花点豆割麦子掰玉米摘棉花……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当老师讲到用衣襟把芣苢兜起来,把衣襟系在腰带上兜回来时,我看到我和姐姐在棉花地里摘花的情景,把布单子系成兜系在腰间,一边摘花,一边唱着“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涧,一层层梯田一层层绿,一阵阵歌儿随风传”
是的,我和姐姐在一起有无数的劳动欢歌。每逢休息放假一回到家,我就和姐姐一块下地,把在学校学的歌儿一首首的教给我的姐姐。几首歌下来,腰间的棉花包也鼓起来了。然后倒到大袋子里,再摘再唱。姐姐为了帮爸妈在生产队干活为家争工分,早早就辍学了。我想着把在学校学的歌还有有趣的事都讲给姐姐听。田地里便总有唱不完的歌, 惹得四边地里的社员都往我们这边看,羡慕我们这对小姐妹的亲密和欢乐……
我只知道唱歌高兴,却不知姐姐受了多少苦,爸爸妈妈受了多少难。六七十年代,人们生活都不富裕。尤其是我家,姊妹多,粮食不够吃,妈妈和姐姐总是去地里挖各种野菜吃,更别说树上的榆钱槐花,榆钱和槐花还是美味,要让给我们姊姊吃,妈妈却吃柳曲儿和杨叶,那都是苦的呀,妈妈妈说现在一看到柳曲就想吐。但是妈妈说,这也比红军过草地好多了至少还有温暖的家,还有点玉米面,红军过草地,风餐露宿,风雪交加,吃的全是野菜,而且有的野菜有毒,充满凶险,红军不怕远征难,九死一生为人民开辟了新的天地。妈妈感恩红军,感恩党,感恩新社会。妈妈妈很知足,她吃糠咽菜,身上浮肿,还拉扯大我们姐妹五个,我上三年级时,家里揭不开㶽了,还一定要培养我上学。刚刚十岁的姐姐从那一年决定不上学了,小小的肩膀扛起了粗重的锄头。妈妈把我送到了姥姥家去上学。姥姥家有玉米粥,粥里滚玉米面饼,还放有南瓜。而我的家里,只有很稀的粥和野菜团子。
而这些我并不知道。我没有吃到那么多野菜。
等我上了班,见城里人都去地里挖荠菜,杏仁菜,我回家问妈妈,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些野菜能吃?妈妈说,你咋知道我们没吃这些野菜?你没见过没吃过的野菜多了。
我只知道唱歌。
小时候的苦时光,绕开了我。我只记住了玩耍,唱歌。三年后,顺利升入永年县第二中学的我,在课堂上愉快地唱着“东家妞西家娃,采回了榆钱过家家……”回到家扛起锄头去到承包的地里,我把这欢快的歌教给姐姐。联产承包之后,家里的光景好了很多。榆钱饭真的成了忆苦思甜饭。
时间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清明时回家,我带着姐姐和妈妈专门去田野找榆钱,因为疫情防控,村村封路,好不容易在田间地头找到一行榆树。我和姐姐唱着歌攀着树捋榆钱,妈妈在地里挖着野菜。能够着的都捋了,终于捋满了一袋子。再去看妈妈,她已采着一大把我叫不上名的野菜。妈妈说那是茵陈,嫩时可以吃,有消炎的功效。大了就是臭蒿稞。原来是臭蒿稞的幼苗。我只知道夏天晚上在屋里烧臭蒿稞可以熏蚊子。原来它的幼苗可以吃!对了,青蒿素!屠呦呦!
至此,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中国的野菜,都是中药都是宝啊!可惜,那天还没学
《芣苢》,否则我就可以录个视频,只是要把芣苢换成青蒿:
采采青蒿,薄言采之。 采采青蒿,薄言有之。
采采青蒿,薄言掇之。采采青蒿,薄言捋之。
采采青蒿,薄言袺之。采采青蒿,薄言襭之。
那天如果知道本周要学《芣苢》,而且知道这个也能吃,我怎么着也要去寻来一些。
但是,没有如果。那天主要是想采榆钱的,想着蒸了苦累6号清明假过后带到学校给孩子们分享,谁知,竟假期延长了。
而且又全城封控。
9日晚上,魏老师教我们学了。可是,已不能出门去对芣苢吟唱了。11日时趁早上下楼测核酸时遛进一楼后绿地,却遍寻芣苢不得。那芣苢是自由君子,只自由生长在旷野山间的,那里肯随着人工植被进入区区小区呢?我找不到它,便只管对着各种草儿合着鸟鸣悄声吟唱……然后,在没被发现之前安然地遛回大道,打道回府。
晚上,我给弟弟打电话,说咱村东头边那个叫羊耳朵的野草是一种中药,能吃,是好东西。弟弟说,东边满地里都是这个,这个要是能吃,就不用种菜了。问了姐姐,连姐姐也不知道这个能吃。只好等解封了,我回家里给妈妈商议,摘些这个诗名叫“芣苢”药名叫”车前子”土名叫“羊耳朵”“猪舌头“的野味偿偿。对,爸爸有一本中药大全书,上面有图。不知妈妈还留着没有。
为了纪念,晚上把那楼下录的视频编辑了一下,做成了视频号。为了不太单调,里面用了很多 技术手段,学校让用2.0技术,我一头雾水。可是,跟着魏老师学诗经吟诵,我都把自己逼成剪辑高手了。这次视频手段好像又学会了两三招。字,可以蹦着走。也稍微的加了一个背景幕布。还有,才知图片也可以放进来,随意拉长。还有,把2号那天捋榆钱挖青蒿的照片也收进去了。
因为魏老师,我知道 了“芣苢”,因为《芣苢》,我的居家防疫的日子也充满诗意。群里的姑娘小伙成群结伴地放歌山野,少我一个又如何?何况我也脑补了个偃仰啸歌!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襭之襭之襭之襭之襭之襭之襭之……
王月霞
2022年4月15日星期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