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天已经大亮!嚯!窗外竟成了一片银色世界。我来不及梳洗,急步走到窗前,看随风飞舞的雪团密集地飘落。树枝白了,屋顶白了,再往远处看,大地一片白茫茫。这是一场什么样的雪啊!趁着夜晚,趁着我还在梦中,竟把这世界上的一切全都覆盖了!好在此时我是醒着的,望着窗外的雪色世界,我好像又看到了一个原本熟悉的影象。
也是在雪地里,我一边蹦着跳着,一边大呼小叫地看父亲给我堆雪人儿。我两只手里各拿一个大大的红萝卜,等着给雪人儿脸上安鼻子。父亲当然明白我的用意,但他还故意逗我:“你想给雪人儿长几个鼻子啊?”我说:“两个”。父亲说:“你长了几个鼻子啊?”我抬起手一摸鼻子,一根萝卜掉在地上。但我并不服气,狡辩说:“我就让雪人儿长两个鼻子。”“好”“好”“好“父亲被我逗得哈哈大笑,他弯腰从地上捡起萝卜,一伸手就让雪人儿长上了鼻子。父亲嘴里还嘟囔着:“你说两个就两个,雪人儿就该长两个鼻子。那你自己说说,另一个鼻子该长哪里呢?”那一年我九岁,我和父亲堆的雪人儿真的长了两个鼻子。
一眨眼功夫,我长高了,——也是在雪地里,我故意穿了一件鲜艳的衣服,并约好几个伙伴到河边踏雪。随着我们的到来,一群群麻雀像爆炸一样飞走了,换成了我们叽叽喳喳的吵闹。我们就像一朵彩色的云在银色布景上移动。留在身后的是一串串长长的脚印儿,一直伸向远方。不知怎的,我们几个大呼小叫着抓起地上的雪互相打闹起来。我们只顾疯玩儿了,不知谁的红围巾落在雪地上。在白雪的映衬下,围巾显得更红了,红得像一团火。半空里传来我们一阵阵快乐的笑声,那笑声好像就是这条红围巾里发出来的。那时的生活就像布达措公园里的湖水,纯净而无忧无虑,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渐渐地,我成人了。又是一个雪天,漫天银色的蝴蝶纷纷扬扬。我和初恋“一水”手挽着手,沿着铁轨散步。我美丽的长发如同黑瀑布一般搭在肩上,那美丽的雪花时不时飘落在我的长发上。大衣角飘飘然,随着轻盈的步伐舞动。一水一个劲儿地给我抚去头发上的雪花,生怕头发湿了一样。他一路上给我哼着《灰姑娘》,那带有磁性的嗓音,在漫天飞舞的雪天里,在空旷的野外,更加撩人心魄。我仿佛就是歌里的灰姑娘,正和自己的白马王子伴着雪花起舞呢!后来,我们俩又踩在铁轨上,比赛看谁走得又快又稳。一水走得很稳,我却左右摇摆。一水两只胳膊有意在空中急摆了两下,从铁轨上掉下来,说:“坤!我输给你了!”我转头一看,他的脸、眉毛和头发全白了,我笑他像个圣诞老人。一水也笑了,他说:坤!你的长发和眉毛上也全是雪花,活脱《射雕英雄传》里的梅超风,。”我一撅嘴,随手抓了把雪,扬到他脖子里,跑掉了。
后来,我和一水分手了。把幸福像抛雪球一样扔出去,被碾成泥土,化为永久的伤痛伴随着我。
再后来,我与杰结了婚。一个圣诞节,下雪了。雪下得很大,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被洁白包裹着,辽远而空旷。我挽着他的胳膊,逼他去踏雪。他气哼哼地说:“闲得没事不在家歇着,非来雪地里受罪。”我跟本听不进他的嘟囔,仍然拽着他欣赏周围的雪景。路旁的树被雪花雕琢得像一朵朵白色水晶球,这让我想起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美丽至极。看得出,他已经被我感染了,却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指着满树银花说:“你看,多美!”他转脸看我满身披着雪花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着说:“看你傻乎乎的样儿”。 我看他一眼,也笑了,说:“你就是上天派给我的圣诞礼物,必须满足我的愿望。”
思绪回到窗前,眼前飘落的每一片雪花仿佛一段段记忆,有酸的,有甜的,有幸福的,也有痛苦的,不停地在脑里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