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转班的真差劲!对着我就用脚踩那冲水阀。在她家厕所也那样?”丁丁又大发雷霆了。在听的有我和华姐。
我心想幸亏主任没在听,否则,万一主任也被发现用脚踩那冲水阀,岂不有指桑骂槐之嫌?
而在座的我和华姐就是如那差劲的挡车工一样的主。但我可不能“坦白”喽,看她那认真劲,还不把人吃了?华姐在一边不搭腔,她跟多数人一样对她的秉直刚烈的脾性采取了回避的态度。我怕她觉察到我们的冷置后黯然神伤,就接了她的话茬说:
“你是不是一直盯着她来着?”
“是呀。”丁丁气生生地说,“我见她用脚踩,我就看她。她还是继续踩!她就不想想,她用脚踩按扭,别人用手按那按钮,她就好意思?”丁丁用她的细嗓门一板一眼地说,“我简直觉得她不知羞耻。”
“你还会发现更多的人也跟她一样呢。”我委婉地点化她,“不光是咱车间,别的地方也是这样的。问题在于那冲水阀的位置不高也不低,让人拿不准用手去按还是用脚去踩;而用脚踩又省劲又省时,所以第一个人就用脚踩了它。别的人自然不愿吃亏再用手去触动那被脚踩过的按扭。这跟在家是不一样的。”
“那你说这事就该那样做了?这文明不能靠大家来维护的啦?”丁丁较真地向我发难了。
“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文明在公共厕所得到遵守——把冲水阀做成脚踏式的就可以了。”我想了想心平气和地说。
丁丁用嘲讽的口气冷冷地说:“您可真聪明!”
这个顽固不化死脑筋直心肠的丁丁!真受不了她。
(事实证明,我的这的想法很有建设性,后来不就是有了脚踏式冲水阀了吗?)
丁丁的不“同流合污”是出了名的,这是她的冰清玉洁芙蓉品质,关键是豪不掩饰,这就使她很有个性。她总是发现问题,然后呢,好像也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就气咻咻的了。再加上后来她跟数字打上了交道——怎么说呢,就像让席慕容做数学题一样,她的好心情严重受到影响。
以前她总是说说笑笑,三八时参加跳绳——还是花样大绳,元旦时蹦蹦跳跳,后来,数字让她的笑容沉敛下来。看着她遭罪的样子,我开始怀疑起人生。要知道,在棉纺厂,就连正式分配来的大学毕业生(譬如我)都不好分到一个轻松体面的工作,像统计这个岗位,多少人争着上不去呢。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得到它。一个本应上午10点前交的报表,她却总要做到12点甚至下午。这与其说是磨炼人,不如说是赶鸭子上架,说的再难听点,是想逼走人。因为报表,丁丁被主任摔着脸子劈头盖脸地训斥过。这个一般人都受不了。奇怪的是,丁丁对于这个有伤自尊的斥责,倒是十分沉静。这表现了她高洁素质和良好的心理素养。我悄悄地为丁丁担着心。理想的工作岗位这么难找,她还能去做啥呀。她因为是老干部子弟,所以才被照顾了这个岗位。可是,对她来说,真的高兴不起来呢。
对我来说,在2005年之前,我的整个世界就是棉纺厂,在职工食堂吃,在职工宿舍住,在职工电影院看电影,1998年以前还可以在职工之家跳三步四步和水兵,当然,还可以在职工图书馆看书和在家属院供销社买东西。再往前说,棉纺厂的职工文化生活更是丰富多彩,棉纺厂代表了当时最时尚最文化的社会群体。有的一家三代都先后在棉纺厂上班,过着平凡也丰富平静也快乐的生活。93年毕业后步入工作岗位的我,也为成为一个国营棉纺厂的职员而骄傲。工作岗位虽然也不尽人意,但,有铁饭碗,还是颇有安全感。
可是,工作没几年,98年开始,受什么世贸风波影响,国营棉纺厂效益日趋低下,入不敷出,于时,开始停产,开始裁员下岗,开始由四班三运转改成三班三运转。开始一岗难求,开始人心惶惶。
因为,绝大多数棉纺职工跟我一样,棉纺厂就是整个世界。下岗了,失业了,还能去做什么?去哪儿挣钱养家过活?
所以,有幸没有被裁,尚可留在单位干活领工资的人,都非常的珍惜,保括运转班挡车工。在这样严骏的情形下,丁丁被安排当车间统计员,真是十分幸运的事。
可是,这个工作真的不适合她,不是练习一段熟练就可以的。
做自已不擅长的事,不仅没有乐趣,还颇生烦恼。有些能胜任这个工作而没有聘上的人,暗地里倒可以兴灾乐祸来寻寻平衡了。
相当长一段时间,约有三四个月之久,我们这些留职在单位上班的人员,在庆幸、惺惶、忙碌中苟且,一边工作一边留意身边人的情态,苦中作乐。期间,丁丁的欢喜悲忧为我们单调的工作增添几抹色彩。
责任编辑: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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